<踏莎行>美東邪神改名楊洛

一坐上車，靜靜停止了掙扎，只斷斷續續抽泣著。Mitch猛踩油門，腦筋一片混濁，想到靜靜的不貞與Joseph的從旁造謠，恨不得將兩人碎屍萬段。然而，當車開了個把鐘頭，偏西的陽光不再那麼刺眼燥熱，他的心情慢慢平靜了下來。

莫非，Joseph真的看到了什麼﹖

不，不可能的。他一向潔身自好，不曾與任何人狎褻勾搭。況且，為避免遇見熟人，盈真來訪的那幾日，他幾乎天天帶著她往城外跑。Joseph平常待在辦公室居多，照理說，不會抓到任何不利於他的證據....

總而言之，整件事，以Joseph挑撥離間，無中生有的可能性居多。靜靜閱歷尚淺，兼且無知單純，如何抵擋得住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Joseph有計劃的欺騙誘拐﹖事實上，靜靜和他，都是受害者啊！

他側過頭，看著身旁蜷縮成一團的她。從回程開始，她一直弓起雙膝，把小小的腦袋埋入臂彎。他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，只聽見她不斷重複呢喃著幾句話﹕
「我最乖，我沒有亂七八糟。你才是大騙子...」

Mitch把車開進休息站，買了冰咖啡，回到車上，靜靜還是維持原來的坐姿。他摸摸她的頭，示意她喝點東西，不料她像撞見鬼似的閃開了。

「嗚...不要打我，不要把我關起來。錢不是我偷的啦...」靜靜披散著長髮，渾身劇烈發抖。她身上還是那件鮮紅泳裝。頸子上那道凝固的血跡，襯著她紅腫的雙眼，顯得狼狽不堪。

靜靜的囈語似乎有時空錯亂之嫌。Mitch怔了一怔，突然一陣愧歉。兩年前，他信誓旦旦要好好照顧靜靜，讓她忘卻幼年時的陰影，不知悲傷為何物，然而，他做到了嗎﹖方纔激烈的肢體語言，一下就挑起她不堪回首的童年回憶，可見，那些潛伏多年的沮喪因子，一直壓迫著她小小的肩頭。可惱的是，他非但沒有拉她一把，反而以惡毒的言辭將她推進更暗澹的深淵！

「靜靜，別怕嘛。我怎麼可能打妳﹖」Mitch苦笑，頭一低，瞥見她手臂上兩圈青紫，顯然下午震怒之際弄傷了她。他心疼了，伸出手，欲拍拍她的肩，她又忙不迭的縮成一團。

「人家從來沒有亂七八糟，也沒有跟Joseph胡來啦。」她按住手臂上的淤青，想起剛剛Mitch凶神惡煞的嘴臉，眼眶又紅了。

「妳...妳真的沒跟Joe...上床﹖」Mitch心念一動。

「只會要求別人，從不檢討自己。」她轉過頭，使出答非所問的招式，對Mitch這廂愛理不理。

Mitch亟欲弄清真相，Joseph的莫名挑撥，更是令他坐立不安。眼看從靜靜這兒問不出名堂，他拿出手機，又撥了Joseph的號碼。

這回他倒是立刻接了起來。

Mitch怒氣攻心，連姓名也懶得報上，劈頭就問﹕
「我想弄清楚兩件事：第一，你到底對靜靜挑撥了什麼屁話﹖她一口斷定我跟別人胡來...」

「咦﹖你不是『出差』去了嗎﹖怎麼提早回來了﹖」Joseph楞了一下﹐立即嘻皮笑臉頂了回去，還特意強調「出差」二字，「我這人雖然缺點很多，但從不蜚短流長。我不過把所見所聞據實以告，免得那傻女人明明被騙了還把你奉為神祇。」

「你到底胡扯了什麼﹖」Mitch的音量又提高了。

「不要再問了啦！」靜靜情緒瀕臨崩潰﹐突然放聲大哭。她希望蘇盈真這個人永遠不要浮上檯面，更希望Mitch的出軌只是偶發事件。當然，她也擔心Joseph說溜嘴，讓Mitch察覺她入侵電子信箱的事....

「媽的，你幹嘛又惹她哭﹖」Joseph聽見靜靜的哭聲，心一急，火氣也跟著上揚。「她既然不想提，必定有她的顧慮和理由。你再欺負她，當心老子揍你！」

Joseph與靜靜站在同一陣線，儼然以保護人自居的態度使得Mitch醋意大發。他陰沉著臉，不分青紅皂白地開口便問﹕
「你們兩個，背地裡做了什麼不要臉的事﹖」他側過頭，看了靜靜一眼，「我警告你，靜靜是我的未婚妻，她年紀還小，不懂得保護自己，你這種荒淫無恥的雜碎最好給我滾遠一點...」

「就算再無恥再不要臉，我也萬萬及不上你的深厚道行。」Joseph依然不為所動。

「你他媽的廢話少說。問你問題，就好好回答，少給我避重就輕！」

Joseph突然縱聲狂笑，對著話筒便嚷﹕
「好，你過來。今晚老子恭候大駕。我保證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，我會讓你這豬頭徹底明白，你和我，到底誰比較無恥。」

「有種你哪兒也別去！」Mitch回吼：「我已經在路上了。今晚，我會把所有的帳，一筆筆和你算清楚！」他問清Joseph的住處地址，怒氣沖沖地掛了電話，車一啟動，又上了高速公路。

靜靜別過臉，對著窗外景物默默拭淚。方纔她三番兩次辯解自身的清白，Mitch聽了，非但不為所動，反而向Joseph求證的行為深深刺傷她的心。Mitch不忠在先，卻自居坦蕩光明，對她的言行抱以不信任的態度，那麼，這樣的愛情，還有繼續經營的必要嗎﹖

「像妳這種女人，二十歲就被人包養，其後又艷事不斷，劈腿根本就是妳與生俱來的本能...」今天下午，Mitch的惡言侮辱，彷彿晴天霹靂，震碎了那個他親手搭建、她棲身已久的愛情暖房，直到現在，餘音仍不絕於耳。她掩面而泣，心痛欲裂。原來，Mitch眼裡的她竟是如此不堪！與其被同情、嫌棄，甚至鄙視，倒不如自己識相離去。

「玉墜子還給我嘛。」哭了大半天，她的嗓子差不多啞了。「求求你...」

Mitch充耳不聞，一路往北疾馳。

「我不要去你家，也不想去Joe那兒。你放我下車好不好嘛？」當車子逐漸接近阿姨家附近的交流道，靜靜小聲要求。

「心虛了嗎﹖」Mitch扯扯嘴角，漠然一笑，「放心，我不會打妳也不會罵妳。我只希望妳日後安分一點，別再給我綠帽戴。」交流道出口到了，Mitch並沒有減速靠右，反而油門一踩，打算過門不入。

「我要下車！我要下車！」Mitch的刻薄嘲諷令她又羞又氣，現在，她一刻也不想待在他身邊了。她解開安全帶，淒厲叫嚷著﹕「你再不停下來，我就跳車！」當下伸手探到車門，迅速打開一個小縫。

Mitch從眼角瞥見這樣的瘋狂舉動﹐他驚駭萬分，來不及細想，便連續切換了兩個車道，硬是將高速行駛的車緊急停靠路肩。

「靜靜，別這樣衝動。」他轉身緊抱著他，嚇得全身劇烈發抖。半晌，才幽幽開口﹕
「好，既然妳不想去Joe那裡，我不勉強妳，畢竟那是相當難堪的場面。那...我先送妳到我家，然後自己和Joe對質去，妳說好不好﹖」

「我...不想去你家，我想回阿姨那兒。」靜靜低下頭，囁嚅地說。

「妳不是一直想去我那兒嗎﹖怎麼改變主意了﹖」Mitch托起她的下巴，細細審視她，
「妳還在生我的氣吧﹖靜靜，我說的氣話妳千萬不要當真。我保證，即使妳真的和Joe上過床，我....也會原諒妳。」

「我只想暫時冷靜一下嘛。」她只希望趕快回家，躲進房裡好好哭一場，再想想往後該怎麼辦。「過幾天，你我心情都平靜下來了，我再過去，好不好﹖」她委婉要求道。

Mitch突然低下頭，深深地吻她，很狂烈很繾綣的吻，彷彿把這輩子相愛的力氣傾注在這一吻中。然而，靜靜冰冷而敷衍的反應讓他失望了。他放開她的同時，心中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。

「如果今天我的激烈反應嚇著了妳，我向妳道歉。但希望妳明白，這一切都因為我太在乎妳。靜靜，我真的不能失去妳。」他的頭埋在她披散的長髮裡，聲音很虛弱。「好，既然妳不想去，我現在送妳回家。可是，答應我，冷靜幾天後，一定要到我那兒，還有，別胡思亂想。」

她點頭，沉吟片刻，又小心問道﹕
「我的玉墜子...還給我好嗎﹖」

「該還的時候，我自然會還。」Mitch微笑，眉眼間卻籠罩一層淡淡的悲苦。他坐直身子，慢慢將車駛入社區巷弄。


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