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站起身,對著穿衣鏡整理散亂的頭髮,然後走進浴室,擰了條毛巾,把一臉狼狽的淚痕擦拭乾淨。空蕩蕩的脖子上,那道乾凅的血跡顯得刺目而可怖。她輕輕按著傷處,憶起下午Mitch的暴行,忍不住又要流淚,然而,當她想到方纔成形的回台計劃,眉眼立即舒展開來了。CC啊CC,從此以後,我不再需要那個玉墜子了,你就是讓我安神定魄的魔力啊!

她又坐了下來,開始盤算回台細節。機票是個大問題。一般來說,國際航線的機票必需至少兩個星期之前預訂,否則不但票價奇高,也不一定劃得到座位。幸而暑期旅遊旺季還沒到,在這個節骨眼,她不在乎票價,只希望儘快成行。她知道,Mitch得知真相以後,不日就會回頭找她。她怕見他,更怕他道歉賠罪。那些貶抑她的狠話,無論是否基於一時衝動,都具有硫酸般的殺傷力,一旦潑了出去,便足以將她經年累積的愛情腐蝕殆盡。

樓下忽爾傳來嘈雜的聲響,是阿姨一家回來了。

靜靜紛亂的意識突然覺醒﹐她想到數面之緣的表哥,阿姨的大兒子。幾年前,表哥在此地大學畢業後,服務於台灣某家航空公司的加州辦事處。倘若請他代訂緊急機票,勝算應該比透過旅行社來得大!

她正想下樓打個招呼,有人叩她的門。

阿姨笑吟吟地站在門外,手上捧了幾樣小玩意兒﹕賭城紀念T恤、泰迪熊玩偶,還有一個大峽谷圖樣的馬克杯。靜靜接過東西,還沒道謝,眼淚又像春雨似的爬滿兩頰。

「姨,我想拜託您一件事。」靜靜關起房門,拉著阿姨並坐床沿。「我...想回台灣。很急,越快越好。」

「靜靜,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嗎﹖為什麼突然要回去﹖」阿姨端詳她紅腫的臉,驚異問道。

「家裡沒事。我...只是想家。」在阿姨犀利的眼神下,她知道這樣的理由不夠充份,只好又透露一點﹕
「Mitch跟我有一滴滴不愉快,所以我想回去散散心。」

「原來是吵架了。」阿姨如釋重負,「靜靜,人與人之間不可能完全沒有摩擦,即使像Mitch那種體貼細心的男人,也是有情緒起伏的。妳啊,先別急著回去,我相信,Mitch兩天之內一定會來向妳道歉,即使不完全是是他的錯...」

「姨,我沒辦法和他相處下去了。」她簡略提起Mitch言語侮辱的事,其他重點一律略過,「我現在好難過,恨不得立刻回台灣。姨,機票方面,妳可以請表哥想辦法嗎﹖」

「妳打算回去多久﹖暑期班快要開學了,不是嗎﹖」阿姨皺著眉。

「學校再兩、三個星期才開學,所以我打算快去快回。希望買得到三天內的機票...」她低頭,不由自主地扯謊。倘若阿姨得知她放棄學業,肯定一狀告到台灣,到時候,她不僅無法成行,甚至連經濟自主權也可能被剝奪。

「好。明天一早,我打個電話給妳表哥。妳姨丈有個開旅行社的朋友,我也順便問問。」阿姨打個呵欠,走到門邊,「回去散散心也好。你們年輕氣盛,該學著彼此退讓一步,別動不動談分手。」

靜靜道謝不迭,轉過身,開始整理東西。

才一年不到,她的所有物,已從剛來美國時的兩個皮箱暴增數倍。除了少數由她自行添購的書籍講義,其他多半是Mitch贈予,而她將全數退還的東西。水晶飾品、泰迪熊、衣服、皮件,以及各種她捨不得買,Mitch硬要她收下的音樂盒、香水,琳琅滿目擺滿一桌。她一樣樣檢視那些精緻小巧的禮物,想起Mitch的百般疼愛與兩人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,又抽抽答答哭了起來。

她關了手機,將它一併陳列桌上﹔手機是Mitch送的,門號也是他代辦的,沒有理由繼續使用。為避免Mitch聯繫不上她,衝動之下上門找人,她想了想,在另一支電話答錄機交代了遠行的事。她並沒有告知確切歸期,只含糊表示參加了佛羅里達旅行團﹐一星期後回來,以便給自己多一些緩衝時間。七天後,當Mitch察覺不對勁時,她應該已經抵達台北,倘若機票一切OK的話。

有熟人代辦,劃位的事,果然出人意料的平順。次日中午,阿姨已將日期敲定。行程在兩天後,一早由此地飛洛杉磯,轉搭當地傍晚直飛台灣的班機。

她匆匆收拾了兩箱行李,沒有細想,亦沒有告訴任何人,便倉皇離開了。

(待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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