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封,是兩個月前的信。主題是含糊曖昧的「當思念盤結成繭」。

親愛的惡霸,

謝謝你的回信。你的信,仿彿雪中送炭,把我忐忑不安的心煨暖了。

惡霸,你果然還是那麼體貼、那麼善良。真的,你千萬別自責,也不要為我難過﹐一切都是我的無知與天真造成的。寫信給你,只想為自己一洗沉冤,除此之外,別無它意。我娘家的經濟狀況還可以,你不必匯錢過來。把錢省下來,以後成家用吧。

聽你說起工作上的傑出表現,我也深深以你為傲。在我心目中,你是人中之龍,渾身散發著領導者的魅力,況且,你的資質本來就在凡人之上。不過請你切記,凡事切勿鋒芒畢露,以免糟人忌。希望你不嫌我囉唆唷。

你說的小女孩我印象滿深刻的﹕個子小小,髮色略黃,笑容很可愛。大四那年我們一群人到烏來烤肉,她哥也把她帶去了。記得你特別照顧她,而她似乎喜歡對你撒嬌呢。我從沒想到,多年後,你們會成為一對。看來,小女孩真的長大了呢。對她的幸運雖然我懷有著微妒與感傷,我依然衷心祝福你們。^_^

自從上次去信,又是幾個月過去了。很抱歉,我沒有立刻回信。事實上,寄信給你的次日,由於他的懺悔,我又乖乖回「家」了。這次他安份了許久,直到昨天因我加班,來不及熨燙一件他喜歡的襯衫而又再次動粗。這次我更冷靜了,事先準備了小型錄音機,把他的咆哮與辱罵錄下來,又獨自到醫院拿了另一張驗傷單。惡霸,現在我人在娘家,因為爸媽的支持以及你來信的鼓勵,我決定向法院聲請保護令,同時訴請離婚。

希望下次寫信給你時,我已恢復自由之身。

盈真


    一陣強烈的醋意沖蝕著靜靜的胸口。雖不清楚Mitch與前女友之間的陳年舊帳,也看得出兩人感情之深厚。她婚姻不幸,他為他煩憂,他甚至有心經濟支援她的娘家。最令靜靜在意的是,Mitch與前女友是以親切而見外的「小女生」三個字稱呼她,仿彿她是一個後發先至的入侵者,表面上佔盡優勢,實際上卻無法攻克Mitch和蘇盈真之間年齡與默契搭建的城池。

    她像一隻缺氧的魚,慌亂而無頭緒地在Mitch的收件匣亂竄。Mitch沒有將寄件儲存備份的習慣,蘇盈真的來信,也從不夾帶原信。靜靜對Mitch的回信內容非常好奇,找了半天,正當一籌莫展,竟又發現一封蘇盈真早些時候的來信,日期是去年八月中旬,信件主題「還記得我嗎﹖」。看來,這封長長的信,是兩人久別後的第一次聯繫﹕


親愛的惡霸,

我是盈真。多年不見,不知你近來好嗎﹖

對於我的來信,也許你覺得冒昧,也許你心有怨懟,但無論如何請你耐心讀完這封信,好嗎﹖

前幾天,在書店碰到趙昱銘,以前活動中心總幹事。上個月,他剛從哥倫比亞拿了化工博士回來。我和他寒喧了幾句,也聊到許多同學的近況,然而,我們這一群之中最活躍的你,卻一直被他刻意迴避著。從紐約到U Penn.不過半天車程,以你和他的交情,我相信在美國那幾年,你們必然見過面。

也許我的身份太敏感吧﹖你和我,曾經是人人稱羨的一對,到頭來,似乎連基本友誼的立場也失去了。當他正要開口說再見時,我鼓起勇氣問起你。他才以保留的語氣告訴我,你很好,聽說尚未畢業,聘書已經紛飛而至。趙昱銘看我笑得開心,突然小心翼翼問道﹕「那麼,妳還好嗎﹖」短短一句問候,我的淚水差點兒奪眶而出。

由於當年的背叛,在同學之間,我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。閃電結婚以後,在許多舊識聚集的場合,更是遭受冷言冷語的排擠。每年的同學會,我總是找理由缺席。除了逃避異樣的眼光,也不想讓自己觸景生情——大二開始,我早已習慣在同學吱吱喳喳的談笑聲中安靜地依偎著你。如今,當我以為全世界的人都離我而去時,趙昱銘的一句「妳還好嗎﹖」帶給我的溫暖決非你想像得到的。

自小在父母無微不至的寵愛下長大,我承認,我並不堅強,也不夠獨立。六年前,為了照顧生病的父親,以減輕母親的重擔,出國的計劃一直往後延。其實,那時候我心裡很惶恐。想你,恨不能飛到你身邊,又擔心這麼一走,爸爸媽媽該怎麼辦。這時候,「那個人」出現在我面前。

他是內科主治醫生。雖然爸爸不算是他的病人,他很熱心地提供不少意見,也從側面幫了不少忙。他適時伸出友誼之手,對當時焦頭爛額的我,意義非比尋常。他約我出去吃了幾次飯,很快的,他得到我全然的信任。他知道有你這個人,也知道我急著想出國會你。我記得很清楚,那天是三月三日,你出國後的一年多。因為父親即將在五月換腎,手術吉凶未卜,我寫信到U Penn,請他們第二次將入學許可延期。當時,我就隱約感覺到,赴美就讀,已經是遙不可及的夢想。父親的病,健保以外的自付額,已經把家裡的存款,連同我出國的學費,用得差不多了。當晚,那人約我出去。我哭了,喝了不少酒,還把衣服吐髒了。他知道我怕被媽媽罵,買了一套衣服,建議我到他兩條街外的家清理乾淨。我別無選擇地隨他去,乖乖喝下他給我的醒酒飲料,就不省人事了。第二天醒來,我發現自己一絲不掛,躺在他身邊。


(待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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