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期過了大半﹐有一天﹐我點數欠款﹐察覺債臺高築的陳財寶似乎沒有償債的能力與誠意﹐便在放學後把他叫住了。

「喂﹐你總共被告155次﹐總金額775元。可是目前為止你只付過兩張百元鈔﹐剩下的575元你究竟什麼時候還啊?」說陳財寶是最大客戶完全不為過﹐他一人犯下的罪行﹐比全班累積的數目還多得多。

「幹﹐就知道死要錢!這他媽的什麼白痴班規快把凜北逼瘋了妳知不知道!」他非但毫無悔意﹐反而橫眉豎目﹐先聲奪人。

$575 + ($5x2) = $585。


「吼~~你這樣害我好為難哦﹐人家不過是照規定行事耶。」我聳聳肩﹐突然靈機一動﹐「這樣好了﹐我請老師直接向你媽收錢﹐從此以後﹐你我就不必傷腦筋了…」

「不行不行。」陳財寶氣急敗壞地堵在教室門口﹐不肯放我走﹐「幹﹐絕對絕對不能讓我媽知道﹐要不然我會被活活打死啦。」

$585 + $5 = $590。

「那就乖乖付錢囉﹐有多少給多少﹐一天還一點也行。」

「操你媽﹐我零用錢都不夠花了﹐哪來多餘的錢啊?」騙肖ㄟ﹐這痞子明明有錢打電動﹐竟擺出死皮賴臉的架勢﹐「反正凜北就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啦﹐怎樣。」

$590 + $5 = $595.

「所以就讓你媽把你活活打死也沒差囉。」我轉身就要走﹐卻被一把抓住。

「楊小邪﹐別這樣﹐有話好商量。」他又是哈腰又是打躬作揖﹐一副沒骨氣的欠揍相﹐「吶﹐這裡還有50元——我最後剩下的一點私房錢﹐以後再也沒有了。」他打開筆盒﹐把一張紫色鈔票塞進我的手心。

「還剩下525…呃不﹐$545元。」我右手探入書包﹐把紙鈔用力塞進小布袋﹐便急著想把摸過鈔票的手洗乾淨。

「我想到一個抵債的好辦法。」陳財寶還是不放人﹐見同學全走光了﹐低聲下氣問道:「是說﹐我知道妳經常來我家買麵包蛋糕。」

「對啊﹐你家那個黑森林蛋糕好好吃哦﹐還有起司麵包﹐剛出爐時表皮又香又脆。不過吼﹐你可不可以跟你爸說一聲﹐那些手工餅乾實在太貴了…」說到吃的﹐我整個心醉神迷﹐晚娘面孔瞬間綻放人性的光輝。

「以後我每天帶蛋糕什麼的給妳吃﹐剩下的欠款就這麼抵銷妳覺得怎樣?」陳財寶臉不紅氣不喘﹐以極其自然的口吻提出建議。

「別鬧了﹐這是賄賂耶!你搞清楚﹐你不是欠我錢﹐是欠班上…」雖然級任老師對我信任到幾近盲目的程度﹐等閑不過問帳目情形﹐但我可不想濫用特權助紂為虐。

「拜託啦﹐現在全世界只有妳救得了我。不是有句話說﹐救人一命﹐勝造七級『糊塗』(註:他有台灣苟以啦) ﹐難道妳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我媽把我打死?」

「不行就是不行啦!我再給你十天期限﹐如果你繼續賴帳﹐我也不管了。」話說完﹐我火速衝出教室﹐沒讓他囉唆下去。

當天晚上整理書包時﹐我想起陳財寶塞給我的五十元﹐便拿出本子﹐一板一眼地算起帳來。然而﹐當我打開小布包﹐伸手一探﹐只撈到兩枚十元銅板﹐那張皺巴巴的紫色鈔票竟長了翅膀似的憑空消失了。我急得把書包整個翻一遍﹐卻什麼也找不著﹐而布袋裡確實空空如也。慘了!就算榨乾我全身每一滴血﹐也不值這麼多錢哪!我打開大門﹐想溜回學校找錢﹐卻被我哥一把揪回來﹐只好憂心忡忡地回房睡下。

由於前一夜晚睡﹐第二天錯過了升旗典禮﹐還被糾察隊登記遲到。我苦著臉走進教室﹐東張西望﹐試圖尋獲那神秘消失的五十元。我坐了下來﹐彎身查看自己的抽屜﹐赫然見到一個飽滿的紙袋靜悄悄地躺著﹐才打開﹐令人心神舒爽的奶油香撲鼻而來﹐袋子裡﹐是一塊花俏的草莓蛋糕。我轉過頭﹐陳財寶正嘻皮笑臉﹐對我雙手合十祈禱。我拿出紙袋﹐氣沖沖地想把蛋糕往他臉上砸去﹐班長突然大喊一聲起立敬禮﹐老師走進來了。

我無心上課﹐只一味懸念丟錢的事﹐也盤算著那可能成為呆帳的545元——如果請老師代為催收﹐問題就迎刃而解了﹐但相對的﹐帳目攤開後﹐那離奇失蹤的五十元便成了我無所規避的責任﹐既然賠不起﹐勢必只能跟爸媽伸手求援﹐這麼一來﹐我就死定了…。

抽屜裡那塊草莓蛋糕飄出的甜香一陣又一陣地挑逗我的味覺——那天起得遲﹐沒來得及吃早餐哩!趁著老師轉頭寫黑板﹐我以食指挑起一小坨奶油﹐津津有味地舔了乾淨﹐然後不自覺地捏起一角蛋糕﹐含進嘴裡﹐由它慢慢融化。

一堂課結束﹐蛋糕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﹐已不構成砸人的威力武器了。不斷在我身邊兜圈子的陳財寶﹐覷了個空﹐低聲哀求:
「楊小邪拜託啦﹐這件事就妳知我知吼。」

我還在天人交戰﹐懶得理他﹐只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

(下次應可完結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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