迪士尼渡假結束,Mitch回復朝九晚五的忙碌生活,靜靜則留在Mitch住處,繼續她閒散適意的春假。

     睽違了兩個多月之久,Mitch的住處還是一樣的嶄亮整潔。靜靜一踏進門,拉著Mitch的手,興奮地穿梭於房間和廚廁,眉開眼笑地說﹕
     「我們回家了﹗」

     像回應她的話似的,一轉頭,她赫然發現,飯桌旁她慣坐的餐椅,坐著一隻淺棕色的小泰迪熊。泰迪熊的頭上別了一束紅色的絲玫瑰,胖嘟嘟的雙手捧著一顆粉藍色的心,上面繡著「Welcome Home」的草寫字樣。

     她抱起小熊,愛憐地在臉上磨蹭。Mitch抱起她,連著小熊,轉了三個圈。
     「Welcome home, baby.」他說。

     靜靜決心成為一個體貼解事的女人。每天早上,Mitch尚未睡醒,她輕手輕腳地在廚房洗洗切切。待Mitch漱洗完畢,早餐已經小碟小盤擺上桌。有時候是西式的火腿烘蛋、牛奶麵包,有時換成中式的包子豆漿。Mitch喜歡吃煎豆腐,靜靜以剩飯熬一鍋濃濃的粥,配上豆腐荷包蛋和幾碟小菜,香味引得Mitch胃口大開,鍋底清得一點不剩。在美國短短幾個月,靜靜的廚藝已是今非昔比。她以中火慢煎豆腐,起鍋前加入蔥段,淋上芡汁,就是一盤色澤鮮艷,脆中帶嫩的家常菜。

     Mitch出門後,靜靜睡個回籠覺,然後好整以暇地清掃屋子、讀讀書。她喜歡在步調緩慢的午後,獨自晃到五條街外的小商場,挑兩塊好牛排、生鮮蔬果、和一束鮮花。Mitch回家前,牛排已差不多五分熟,水晶盤裡的生菜沙拉也冰得恰到好處,再烤幾個圓麵包,就是豪華的一餐。

     在Mitch的鼓勵下﹐她主動打電話回台﹐與家人閑聊了兩次。令她不解的是﹐父親對她不再疾言厲色﹐雖然還稱不上和藹可親﹐但口氣是罕見的平和溫暖。三人通話時﹐父親甚至向Mitch誇讚了她的優點﹐她驚異之餘﹐反而吶吶的﹐不知如何是好。她想不通有什麼理由使父親對她態度轉好﹐只能歸因為Mitch居中的調和作用﹐雖然直覺告訴她﹐原因應該不僅於此。

     朋友知道她在此地,也會邀她一道去出去走走。所謂朋友,其實是Mitch同事的太太,一個三十來歲,清麗端莊的女子。午後的購物中心,空蕩蕩得連走路也傳得出回音。靜靜牽著他們三歲大的女兒,沿著櫛比的櫥窗安步而行。聽女子頻頻稱讚Mitch工作上精明果斷,以及對屬下拿捏得當的嚴格與寬和,靜靜的感動混雜了一絲微妙的驕傲。有那麼短短幾秒鐘,她以為自己已成了他的妻。
 
     是的,她變了。對愛情的徹悟與感動,開啟了那扇封鎖數年的心門。她發現,自己正在以當年對待CC的溫柔方式對待著Mitch。那樣的溫柔內形於外,理所當然得不帶絲毫矯情的成份。

     她知足、安靜,嘴角時常不自覺地漾著一抹笑意。Mitch泡澡,她主動幫他擦背﹔Mitch辦公,她坐在一旁讀自己的書,不再吵嚷無聊。銷假上班後,Mitch有不少公事堆積著。每天晚上,靜靜抓了把Mitch愛吃的落花生,逐一剝殼盛盤,再泡杯綠茶,端到他書桌。她的表情認真,眼神虔敬,Mitch心念一動,伸手攫在了她,直接探入她寬鬆的衣服,野獸似的搓揉那一對隱隱若現,卻傲然挺立的乳房,他輕啄她細滑得像銀緞的頸肩,直到她嬌斥抗議,才戀戀不捨地鬆開手,繼續他繁冗的工程數據推衍。

     夜晚是溫柔而狂暴的。她取悅他,也迎合著他。她宛如盈盈嬝嬝的弱水,週身流轉醉人的蓬萊暗香。水,端視器皿的形魄而時深時淺、可方可圓。在床上,她可以為他擺出任何姿勢﹔不是淫蕩,而是真情流露的表徵。許多銷魂馳蕩的時刻,她在一波接一波的衝擊裡歡暢顫慄著。黑暗中,她聽見自己喉頭發出熟悉卻又令人臉紅的喘息與呻吟。Mitch俯身叼住她的唇,把一串串無意識的囈語吻進他的笑裡。

     春假以來,她不再回覆CC的來信。事實上,在那之前,她已經一吋吋地讓自己鬆開手。這並不表示她全然淡忘了CC。相反的,每當想起過去那段無憂歲月,她的心靈深處沒由來地掀起一陣刺痛。但這樣的痛,絲毫不影響她的快樂。

     她是一隻擇良木而棲的燕雀。幸福的綠蔭裡,她看不見過去戀棧的整片森林。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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