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援妹?」我瞠目結舌﹐半天說不出話來﹐「不會吧﹐老杯杯都嘛喜歡找幼齒學生妹﹐我已經三十幾歲了﹐再瞎也看得出來啊!」
 
「是啊﹐都老女人一枚了﹐還有人意圖染指﹐可見那老杯杯品味獨特哪。」痞子朋友夾槍帶棒地損了我幾句。
 
「呸呸呸﹐什麼老女人!」走過店家﹐我站在櫥窗前搔弄姿﹐「細骨架本來就比較佔便宜啊﹐所以﹐熟女還是有行情的捏…」雖說已經熟到破表﹐身材倒沒怎麼變﹐再怎麼說﹐老子和在白堊紀時代絕種的巨大爬蟲類肯定扯不上關係好嗎?
 
「吼﹐被當成援妹﹐妳好像很陶醉…」
 
「嘿嘿﹐想當年﹐我還是幼齒美眉時﹐也曾被老杯杯搭訕過。」我嘻皮笑臉地下了一個不要臉的結論﹐「前後兩次﹐相隔了快20年耶。換句話說﹐我還是和從前一樣人見人愛。」
 
「是啊﹐猛一瞧像幼齒﹐但多看兩眼就露餡了。」他絲毫不給情面
 
我氣呼呼地瞪他一眼﹐本想反唇相譏﹐但繼而想想﹐他說的話其實不無道理。就算自詡心態如何年輕﹐與粗糙的現實長期抗戰﹐歲月依然是最大的贏家。曾幾何時﹐我已成了只能遠觀不堪近看的故宮級國寶﹐而那張一度白嫩得神人共憤的小臉兒﹐仔細一看﹐而今已佈滿了抬頭紋法令紋魚尾紋以及各式各樣的狗屎紋。林祖媽我沒錢沒閒打玻尿酸肉毒桿菌拉皮﹐更不屑濃妝艷抹﹐走到這步田地﹐風華再現的不二法門只有早早投胎去﹐十六年後或許又是辣妹一枚。哎!
 
「西門町人瑞痴漢事件」成了幾位朋友和我之間茶餘飯後的笑料。返美後﹐我一頭鑽進忙碌的工作﹐很快把那段奇遇拋在腦後。
 
又過了幾個星期﹐一天下午閒來無事﹐在網上鬼混時﹐我無意中點到一篇針對西門町老杯杯的深度報導﹐讀完後﹐整個口吐白沫﹐一口惡氣提不上來。
 
馬的勒﹐老杯杯們年輕時鞠躬盡瘁報效家國﹑到頭來落得晚景淒涼孤枕難眠﹐非當事人的我們自然無法感同身受﹐但是﹐親愛的老杯杯們﹐就算你們有歸LP火﹐就去法克政府SCREW總統﹐要不就乖乖坐在麥當勞裡﹐與願打願挨的專業美眉達成協議﹐生意若談不攏﹐再不濟﹐您的手指還沒廢掉好嗎?是說﹐精蟲上身時﹐想找個年輕女人抱抱睡覺順便來一發﹐我完全沒意見﹐但騷擾良家婦女﹑當街拉拉扯扯的猴急醜態﹐實在也夠丟人現眼了!不過說來說去﹐最讓我不爽的還是那天老杯杯手中的薄薄幾張鈔票。他奶奶的熊﹐小邪雖然年老色衰﹐行情肯定不只那些好嗎?區區兩﹑三千元﹐老子打個噴嚏也不只。如果來人是吳尊金城武之流﹐又如果當天老子心情好﹐我會考慮打折﹐甚至倒貼﹐不過請切記﹐您是老杯杯﹐白髮蒼蒼齒牙動搖雞皮鶴髮的老杯杯耶!(吼~~我反應也超遲鈍的﹐事隔多日才開始發飆…)
 
正當在氣頭上﹐第二天﹐好死不死的﹐我逛到某網站討論區的開罵版﹐懷著好奇心態逐篇點閱下去﹐乖乖隆滴冬﹐那裡整個就是給人吐槽洩恨的嘛!有上班族開主題大罵老闆腦滿腸肥昏庸無能﹑有高中生詛咒學校教官的祖宗十六代﹐更有那被女友劈腿的俗辣﹐咬牙切齒地陳述事發始末﹐口口聲聲指責前女友賤貨等等。既然名為開罵﹐內容自然生冷不計﹐遣詞用字個個鏗鏘有力﹐連回應文章也骯髒下流到令人瀕臨失聰的程度。讀著讀著﹐我血脈賁張﹐仿彿流浪狗找到了家。我立刻申請帳號﹐開了新主題﹐公然幹譙起那個當街與我拉扯的西門町老杯杯。
 
說到這裡﹐我必需打個岔。
 
開罵版的連篇髒話究竟有啥魅力?何以令人high到渾然忘我?答案很簡單︰我幾近變態的興奮﹐其實與我那飽受壓抑的童年有關。
 
由於家教嚴格﹐小時候﹐我一直謹言慎行﹐努力做好表面功夫﹐以免給自己惹麻煩。但我不犯人﹐並不意味著別人不犯我。
 
國一那年﹐有天晚餐時和我老姐鬥嘴。我年紀小知識淺薄﹐大半天鬥不過她﹐一氣之下失去理智﹐突然從牙縫啐出簡短有力的三個字「趕羚羊!」。話才離口﹐我老爸一巴掌迅速確實地揮過來﹐差點把氣質小美女小小邪打得嘴歪眼斜﹐從此以後﹐我更加小心翼翼地克制自己的言行﹐很多事﹐很多人﹐只有暗幹在心頭。髒話罵不出口既已成積習﹐多年來鬱結的內傷﹐亟需找個發洩管道﹐要不然真會死人的。
 
主題張貼出去﹐很快就有了回應。如我所料﹐那些和我一樣吃飽沒事湊熱鬧的無聊人士﹐回應內容也是腥羶色到一個不行。有人回應道:「想必妳長得就是一副援妹相﹐才會被老芋仔青睞。」我眉頭不皺一下﹐立刻回覆:「這該歸功於妳老母調教有方。老子在西門町觀摩三天﹐才學得她煙視媚行的一點皮毛。」有個錯字連篇﹑連火星文也狗屁不通的高中生說:「來一發吧﹐妳價碼多少?」吼﹐猴死囡仔﹐不讀書上網在混哪!我本著悲天憫人的胸懷﹐諄諄開導之:「小底迪﹐林祖媽行情看俏﹐就算你打破小豬鋪滿﹐也湊不足尾數捏。還是乖乖回家唸書﹐等毛長齊了再說。對了﹐你家小白夜夜吹狗螺﹐慾求不滿已久﹐顯然你們才是天生一對哪。乖。」更有那神經不正常的變態﹐回應長長一串「XXXXXX…」﹐對於這種沒內容無新意的回應﹐我則冷冷回覆道:「加油﹐祝你杵磨成繡花針。」
 
或許西門町老杯杯主題太敏感﹐很快的﹐該主題的流覽與回應數已近破表。雖有少數人以嚴肅的心態探討這個社會問題﹐但性騷擾式的回應仍然佔多數﹐如雷貫耳的髒話則充斥四處。對於那些骯髒的謾罵﹐我絲毫不以為意。對付下流的傢伙﹐就是以更下流的方式反擊﹐必要時﹐連對方的老爸老母老師甚至家中愛犬也一併給他們潦落去﹐那時以為﹐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和那些變態有現實上的交鋒。在虛擬世界裡﹐狼宋丟厚啦!
 
每晚臨睡前﹐我習慣在開罵班四處巡邏﹐除了在自己的主題回應﹐偶爾讀了一些抱怨父母零用錢給太少﹐女朋友性冷感等欠扁主題﹐閒來無事﹐我也會狠狠損對方幾句。我的毒辣回應方式引來不少看熱鬧的傢伙﹐經常有自稱粉絲的陌生人在電子信箱和留言版留下愛慕訊息﹐包括兩個纖細溫柔敏感多情的女同志 (或許我的戲謔口吻給人男人婆的錯覺吧﹐實際上我整個小女人到不行呢。哈。) 。
 
在罵版歪風下﹐大家習慣以問候他人爹娘老師為口頭禪﹐但與版上某些朋友密集往來了一陣之後﹐我漸漸發現﹐若把穿插於留言之間的髒話過濾掉﹐許多口出穢言的傢伙﹐並非腦袋裝屎的大老粗。事實上﹐他們一個個肚子頗有料﹐一旦嚴肅起來﹐大多是言之有物﹑辯才無礙之輩。
 
就這樣﹐背景迥異卻同樣賤嘴毒舌的一群人﹐天天在討論區攪和在一起。偶爾有些變態雜碎PO出引起公憤的主題﹐大家便約好時間﹐群起討伐之﹐直到對方被我方的口水淹沒﹐或自知理虧﹐哭哭啼啼夾著尾巴逃走才罷休。
 
該年秋天﹐文創版舉辦了一個自由命題的小型徵文比賽。基於對搖筆桿時代的緬懷﹐加上有意向版上朋友證明﹐小邪不僅只會罵人而已﹐因此才考慮了三秒鐘﹐便報名了文藝類﹐並連夜寫出醞釀多年卻遲遲無法下筆的信義路聖瑪莉。這篇獲獎文章讓我重拾自信﹐也引燃我繼續創作的動機。
 
那時部落格文化尚未大放異彩﹐我選擇了熱鬧滾滾的鮮網當作重新起步的平臺。由信義路聖瑪莉的故事芻形﹐推衍回完整的長篇故事——如是琉璃(剛開始命名「影子」) 。次年﹐有人慫恿我參加某愛情小說徵文﹐在那場烏煙瘴氣的比賽裡﹐我認識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。那些人﹐日後成了我的部落格密友。
 
幾年下來﹐從罵版到鮮網﹐以及後來在無名和Pixnet陸續認識的朋友﹐就像綑肉粽一樣越來越大串。我不曾和其中任何一人見過面﹐但這一群牽引著我喜怒哀樂的朋友﹐似乎和我交心已久﹐仿彿認識了20年以上的知己似的。
 
拉拉雜雜地扯了這麼多﹐想說的話﹐其實只有一句:若不是西門町老杯杯四年前機車行徑﹐讓怒從心頭起的我﹐在開罵版發表了髒話連篇的幹譙文﹐就不會引發我繼續寫作的動機﹐其後﹐我不會在網路世界開疆闢土﹐更不會認識這麼多肝膽相照﹐貼心熱情的朋友。所以小邪在此要鄭重感謝西門町老杯杯﹐當初沒有您老人家的﹐我的人生必然是黑白的。今天衝著這些好朋友的面子﹐您從此功過相抵﹐老子會學著眼不見為淨﹐不再動不動找您晦氣﹐但也請您老人家謹言慎行﹐好自為之囉。(不過不過﹐我依然對您手中那兩三張千元鈔耿耿於懷。老子行情可沒那麼低﹐他媽的。)
 
此外﹐小邪還有一事告解。
 
由於罵版生態特殊﹐加上我狠毒辛辣﹑不留情面的開罵方式﹐這張賤嘴﹐當年結結實實地得罪了不少人。俗語說﹐「按」人者人恆「按」之﹐為避免引來殺身之禍﹐定居無名以前﹐在那個敵我不分的殺戮戰場﹐我一直刻意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和年齡﹐也因此﹐許多和我一路走來的朋友﹐曾在長達兩年的時間裡﹐認定小邪是個年輕有勁熱情奔放的辣妹。(好爽啊﹐從沒被人識破…)。在此﹐我必須向以下苦主們用力道歉:
 
小豬﹑西毒﹑搞死﹑鮭魚﹑梅子﹑珍嬤嬤﹑聆雨﹑炎舞﹑JAZ ﹑肥肥﹑紫﹑猩猩﹑小乞丐﹑魚妹妹﹑浮塵子﹑W ﹑懶人﹑小茉莉﹑女兒(嘿嘿)…. 族繁不及備載。
 
最後﹐讓我以虔敬之心﹐祝西門町那群寶槍未老的北杯們﹐永享仙福﹐壽與天齊。

(The End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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