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踏莎行>美東邪神改名楊洛

    這一年的情人節在週間。前一個週末﹐Mitch送給靜靜一個精緻的小提琴別針。Ｋ金材質﹐栩栩如生的四根弦似乎錚鏦著繞樑天韻。靜靜一向偏好樂器造型的飾品﹐這麼可愛的禮物正投其所好。她笑瞇瞇地立刻將別針戴在胸前。

    靜靜送給Mitch的小熊保溫杯則相形見絀。除了經濟因素﹐她也實在沒空東挑西選。Mitch說過﹐上班時﹐他經常忙過一陣﹐才發現杯裡的咖啡或綠茶早已涼了。她心疼他工作辛苦﹐是以為他選了個保溫杯﹐讓他隨時有熱茶可喝。

    Mitch高興地咧著嘴﹐直誇她細心。她聽了﹐反倒不好意思起來。Mitch為她做過許許多多的事﹐有形的﹑無形的﹑麻煩的﹑順手的﹐他一概往自己身上攬。靜靜天生是個軟腳蝦﹐做起事來更是嚷嚷得多﹐行動得少。若不是Mitch時常耳提面命﹐真不知要誤了多少事。她捫心自問為Mitch做過什麼﹐答案是沒有。

    Joseph的頑皮本性不改。情人節前夕﹐靜靜收到快遞送來的一盒五彩繽紛的保險套﹐和一架迷你型的吃角子老虎機。卡片上有他亂七八糟的筆跡﹕「靜靜寶貝兒﹐情人節快到了。與老公親熱時﹐別忘了用力想我﹐想我這個被全世界女人當成寶﹐卻被妳視為糞土的苦情男。」吃角子老虎玩具上則貼了一張字條﹕「知道妳愛賭﹐就讓妳手癢時練個痛快。希望當我向妳求婚的那天﹐妳會含情脈脈地對我說“I do”(愛賭)。」

    靜靜縱聲大笑﹐將東西收在一旁﹐刻意不回禮﹐以免落入Joseph遐想的圈套。之後Joseph來電詢問東西好不好用﹐靜靜狡猾地說﹐為了廣為散播他的愛意﹐所有的套子已分送諸親好友﹐欲知耐用與否﹐請待下回分解。Joseph笑罵一聲﹕「妳這傢伙﹗」沒有再追問下去。

    CC倒是安靜的。或許不想擾亂她的心神﹐以期她專心長久地和Mitch走下去﹐他沒有信件﹐也沒有禮物﹐甚至電子郵件的交換日記裡也絕口不提。仿彿他的世界裡﹐牆上的掛曆漫不經心地漏過了這一天。

    靜靜本想寄張電子賀卡過去。然而﹐卡片上斗大的「Happy Valentine's Day」字樣﹐對CC的心情似乎是難堪的諷刺。在精神上﹐他視她為感情的依歸﹐他藉著頻繁的來信﹐抒發工作與生活方面的感想和忠告。雖然信中的字句總是沉穩得不帶太多的情緒色彩﹐她以為﹐這樣一個日子﹐他不可能全然快樂﹐尤其當兩人身處異地﹐尤其男友與她密切往來的時候。

   與CC優渥的天生環境相比﹐Mitch在職場的精明強悍顯得不夠靈性﹐也過於入世﹔他不會玩樂器﹐亦不如CC的睿智博學﹐然而﹐和CC一樣﹐他對靜靜是真心實意的。

    Mitch的愛﹐像一團來勢洶洶的熱焰﹐越燒越烈的火舌﹐幾乎就要把她吞噬了進去。很多時候﹐在他熱切的眼神之下﹐她恍惚以為自已已熔成他血肉的一部份。然而﹐每個夜裡﹐Mitch卻溫柔得有如薰習的清風﹐透過話筒﹐總要在她耳邊吹拂著令人神魂飄蕩的情話才肯入睡。週末晚上﹐他則搖身一變﹐成為浩瀚雄渾的水。她在滿溢的情海中沉浮漂泛。驚濤駭浪的漩窩經常使她瀕臨傾覆的邊緣﹐她得不時點醒Mitch﹐以免頸項間留下他忘我的吻痕。

    Mitch的魅力宛如威力十足的火蟻﹐自從在她的意識裡紮了營﹐便迅速繁衍成浩蕩的兵團﹐攻克她內心的各個角落。CC與Mitch的臉﹐而今交疊成模糊又清晰的光影﹐在她眼前迅速變換著﹐有時候﹐靜靜覺得自己的心膨脹得像要爆炸似的。她對CC的痴迷未減﹐而Mitch卻還不分青紅皂白地硬闖了進來﹐逐日擴張勢力範圍。
    
    情人節﹐Mitch和靜靜照常上班上學。Mitch為參加次日的聯合講習會﹐預定搭乘晚上十點鐘的飛機前往紐約。當天中午﹐他提早結束了身邊的瑣事﹐本想改搭傍晚的班機﹐念頭一轉﹐決定趁著出發前的空檔與靜靜見一面。在這麼一個奼紫嫣紅的節日﹐他特別渴望見到靜靜﹐即使只有匆匆幾分鐘也好。於是他回家一趟﹐把簡便的行李置入後車廂﹐沒有事先通知﹐便驅車趕往靜靜的學校。

    那天﹐她理應在電腦系Ａ棟大樓上課到四點。Mitch三點半左右抵達﹐教室裡卻空無一人。他想起靜靜提過﹐當天下午有個Group Presentation——每個小組輪流把開學以來的第一個Project成品當眾展示﹐成績比重相當於半個期中考。之前﹐靜靜為製作PowerPoint投影片已經忙了好幾天。

    她大概在忙。Mitch在語音信箱留了言﹐十來分鐘後才接到回電。

    靜靜的聲音壓得很低﹐大約是在課堂上偷打電話。原來﹐為方便Presentation﹐全班移駕資訊大樓上課。由於大教室調配不易﹐上課時間也延後了。靜靜才剛進教室不久。

    得知Mitch人在校內﹐靜靜驚喜萬分﹐與他相約十分鐘後資訊大樓門口見。


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