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平的生活,並沒有因老陳介入而起太大的變化。每天早上,她依舊搭乘擁擠的地鐵到紐約上城校區,不是待在教室上課,就是耗在圖書館讀書寫作業,傍晚再趕回法拉盛打工,至於週末,則全天候留守餐館。老陳仍和從前一樣,每個深夜,風雨無阻地在街角等她下班,陪同走回兩條街外的豪華公寓,和她一道看電視閒話家常,偶爾留下來過夜。

 

有人照顧,雖然心情上較為安適放鬆,生活節奏卻越來越緊繃了。之前除了上課,靖平幾乎全時打工,讀書﹑寫作業本來就是在瑣碎空隙中勉力完成的,而今,每晚老陳的來訪,使她僅剩的時間幾乎歸零。老陳是供養她的金主,對她一直關懷備至,因此即使再睏再累﹑桌上有成堆未完成的作業,她依然溫順地陪他一段,不好開口趕他走。

 

雖說靖平的英語能力不錯,但讀起硬梆梆的原文教科書,畢竟較那些土生土長的洋人同學吃力了些。求好心切的她,經常在老陳離去後,挑燈奮戰到大半夜。如此兩個月下來,身體愈發吃不消,在美食與華屋的浸淫中反而憔悴不少。

 

老陳按月給的錢,扣除極少的用度之後,存下來支付學費綽綽有餘。但靖平堅信,唯有自求多福才是正途﹔仰賴別人的感覺太虛幻,也太不真實——老陳雖然對她極好,終有厭倦生膩的一日。身在異域,飽嘗過憂患和恐懼的滋味,她希望多存一些錢,以免哪天重蹈學費無著落,甚至露宿街頭的噩夢。但幾個月下來﹐眼見身體狀況漸走下坡,加上老陳的游說與學業為重的考量,她忍痛減少打工時數,只在龍祥園生意最好的週六全天前去幫忙。

 

自從停止沒日沒夜的打工,時間突然多了起來。應熟識同學之邀,靖平參加過幾次中國同學會的聯誼活動,認識了更多新朋友,在校內不再獨來獨往。現在她讀書時間變得很充裕,課業表現也恢復了昔日的水平。人脈擴展以後,獲悉更多獎學金的申請門路,半年後,很幸運地拿到某大財團提供的國際學生獎學金,每年補助一半學雜費。靖平的經濟狀況邁入前所未有的充裕,母親籌到一筆款子,打算電匯過來,也被她婉拒了。

 

她依舊木訥寡言,但笑容變得多了,個性也開朗不少,彷彿沉睡百年的公主突然醒了過來,渾身煥發著壓抑已久的自信與朝氣。即使如此,她清楚明白,其實她是瞧不起自己的。安逸的生活使人喪志忘憂,她有意脫離老陳,卻沒有勇氣重溫過去簞食瓢飲的日子,更不想回到那濕冷昏暗﹑連陽光也吝於探頭的地下室。況且身邊多了個男人,生活起居有人噓寒問暖,保險絲斷了﹑水龍頭漏水,不再無頭蒼蠅似的手足無措。老陳提供旅居異鄉的單身女子最缺乏的安全感,當依賴成了慣性,也隨之衍生出惰性。她仍然住在老陳的華屋,伸手拿他的錢,偶爾寬衣解帶,滿足他的生理需求。

 

老陳性慾並不強——或許年紀大了,自知身體狀況不如往昔,但每星期總要來上一回。在床上,他極盡人事地挑逗,不疾不徐地律動,花樣百出,卻心細如絲,他密切觀察著靖平的反應,耐心探勘適合她的體位與敏感帶,以慢火熬熱她封閉如冰的情慾。很多次,她熔化在自己爆發的岩漿裡,不自覺發出甜膩的呻吟與喘息,事後她總是羞愧不已,也愈發瞧不起自己。

 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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