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這麼興風作浪了幾年﹐直到畢業才不得不金盆洗手。後來出國唸書——結婚——畢業——當媽媽——工作﹐仿彿還沒準備長大的小孩﹐就這麼被一腳被踹進成人世界。好長一段時間﹐我悶得想逢人就砍﹐總以為逍遙的單身歲月結束得太早太倉促:馬的勒﹐是怎樣?林祖媽我還沒瘋夠玩夠﹐就被逼著端茶奉水﹐天天面對柴米油鹽﹐可是﹐小孩既生出來已收不回肚皮﹐老公雖不怎麼樣﹐比起婚前認識的其他豬哥﹐總還是人模人樣啊…

其實﹐我自知問題癥結在哪﹐說穿了還不就是寫作。以前有啥不爽﹐我習慣在第一時間﹐把所見所聞化為文字﹐投稿報章雜誌﹐既賺錢又宣洩心情﹐但移居美東之後﹐對台灣藝文界生態漸漸陌生﹐加上當時還是稿紙時代﹐忙了一天﹐還挑燈夜戰爬格子﹐然後在生死未卜的情況下把稿子千里迢迢寄出去﹐即使被刊用﹐恐怕不會有人熱心通知(當時我的家人朋友大多四散各處) ﹐想到這裡﹐所有熱情就像青蛙兄遇著了恐龍妹﹐再也IN不起來。

搬到亞特蘭大後﹐網際網路逐漸盛行。剛開始﹐網路世界還不夠多元精彩﹐偶爾收發電子信件﹑看看台灣新聞﹑讀讀網路小說﹐就足以慰藉思鄉之情。但沒過多久﹐我厭倦了無聲的旁觀身份﹐每次讀了聳動的新聞﹐潛在的發表慾又春蟲般的蠕動了起來﹐總恨不得能在回應欄上留下幾句屁話。可是﹐公司和家裡電腦清一色是英文平臺﹐況且就算弄到中文作業系統﹐把家裡電腦整個重裝﹐我還是不會中文輸入法啊!雖然出國前用過一陣大易﹐但學得不精﹐早已忘光了﹐至於微軟當時提供的注音輸入法﹐我整個對它頗為感冒(吼﹐說穿了還不是人笨+懶得學~~)當然﹐沒有注音鍵盤也是原因之一﹐至於手寫板﹐又慢又容易凸鎚﹐用過一次即被打入冷宮。於是﹐我只好本著神農嘗百草的精神﹐在網上搜尋所有可在英語平臺打中文的軟體﹐終於讓我找到了輕便又好用的“南極星”(njstar communicator) ﹐習慣英文打字的我﹐得以用羅馬拼音輕鬆打中文。雖然羅馬拼音和過去熟悉的方式有些不同(例如﹐張﹐zhang﹐而非chang) ﹐但基本上大同小異﹐加上南極星人性化的字詞功能﹐才試用十分鐘就上手了。

有了中文輸入真的很方便﹐讀了某報新聞不爽可留言批判﹐老友寫E-MAIL來﹐以中文一來一往﹐不必再雞同鴨講﹐偶爾還混進聊天室﹐和一群七年級美眉一塊兒裝可愛﹐不但吸收了最新最hito的八卦時事﹐也訓練了打字速度。每當有啥煩人的事﹐那些美眉的無厘頭勸慰與解決之道也挺管用的。其實﹐那幾年我整個沉迷日劇﹐並沒有養成天天上網的習慣﹐加上情緒有了適當的抒發管道﹐所以從沒想過寫作的事﹐而休筆久了﹐也懶得沒事找事。

好﹐重點來了。2003年春﹐我和小壘球回台那次的一段奇遇﹐間接促成我重拾鏽筆的動機。

那是個悶熱的星期六﹐老朋友請吃飯﹐約在捷運西門站附近碰面。小壘球不想去﹐寧可和堂哥堂妹在家廝混﹐於是我一個人赴約。

天氣實在熱﹐我穿了小背心牛仔褲﹐揹著Jansport小背包就出門了。由於早到了半小時﹐走出捷運站﹐我在萬年大樓那一帶閑逛﹐然後捧著一包老天祿脆腸﹐很沒氣質地邊走邊吃﹐慢慢飄回約定地。

走到半路﹐有人迎面過來﹐在我身邊停步。我定睛一瞧﹐是個慈祥的老杯杯﹐花襯衫﹑咖啡色西裝褲﹐以髮油固定住的稀疏銀髮勉強蓋得住粉紅的光禿頭皮。老杯杯真的很老了﹐是老到令人忍不住想攙扶他過馬路﹐試試有沒有繼承遺產的可能性的那種老法…

老杯杯湊過臉﹐對著我從頭到腳檢視了一番﹐笑容滿面地開口了:「#☆*%︽朋友﹐◎&※#錢。」

天啊﹐這是哪一省口音?我怎麼完全聽沒有勒?我抓緊最後一個keyword﹐斷章取義地下了結論:「這來歷不明的傢伙想借錢!」

「對不起﹐我聽不懂。」我保持微笑裝傻﹐轉身就要走開。

「#☆*%︽朋友﹐◎&※#錢。」他耐性十足﹐笑瞇瞇地重述了一次。

莫非老杯杯到西門町找朋友﹐迷了路﹐需要人幫忙?

「北杯﹐你想去哪我帶你去﹐可是﹐我對這一帶不太熟耶。」我畢恭畢敬地回答。

老杯杯突然呵呵笑了﹐開心得像個拿到棒棒糖的孩子﹐拉著我的手臂﹐往中華路的方向走。

咦?見鬼啦!問路的怎麼反變成帶路的?而且﹐哪有人這麼對陌生人勾肩搭背的?雖然他是慈祥的老杯杯﹐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耶….

我停下腳步﹐一臉無辜地問他:「北杯﹐你究竟要去哪啊?你給個地址﹐我幫你找吧!」

「#☆*%︽朋友﹐◎&※#錢。」

「對不起﹐你在說什麼啊?」吼~~~又來了﹐老子整個聽不懂你的法國話好嗎?

老杯杯眼看我腦殘得嚴重﹐從口袋掏啊掏的﹐掏出千元鈔票2﹑3張﹐「#☆*%︽朋友﹐◎&※#錢。」

原來老杯杯要換零錢哦?很不幸﹐林北雖然兌換了不少台幣敗家﹐但皮夾裡以千元鈔居多。我摸遍全身口袋﹐只湊到四張百元鈔﹐只好抽出其中兩張﹐往老杯杯手中一塞﹐解釋道:「不用換了﹐我們一人兩張好了﹐不能全給你啦﹐我也需要零錢。」

老杯杯傻眼了幾秒﹐突然又笑了﹐他把手中的鈔票﹐連同我給的兩百﹐一併塞進我的手心﹐然後再一次喃喃重述那段大悲咒:「#☆*%︽朋友﹐◎&※#錢。」

天這麼熱﹐太陽這麼大﹐老杯杯這麼機車…﹐他奶奶的﹐我究竟造了什麼孽啊?瀕臨精神錯亂的我﹐只好再伸出手﹐試著把錢塞回去﹐不料他堅決不收﹐兩人就這樣在街頭僵持不下﹐還引來幾個路人側目。

這時﹐有人在我肩膀一拍﹐粗聲粗氣問道:
「衝三小﹐都遲到了還在這裡混!」一轉頭﹐原來是約我吃飯的朋友。

「這北杯一直要給我錢﹐好像需要人幫忙耶。」我喜逢救兵﹐如臨三太子哪吒﹐連忙向對方請示解決之道﹐「可是我聽不懂他說的話。」

「欸﹐這我老婆啦﹐你找她有事嗎?」他把我手中的鈔票一把接過來﹐往老杯杯手中一塞﹐「沒事就快閃啦﹐要不然我叫警察囉。」

老杯杯看看他又看看我﹐嘴裡仿彿含了棗子﹐含含糊糊的不知嘀咕些什麼﹐就落荒而逃了。

「神經病﹐幹嘛對老杯杯那麼兇啊?」我扠著腰﹐開始潑婦罵街:
「如果你爺爺你阿祖被你這種貨色當眾幹譙﹐你會作何感想…」

妳是結了婚變笨還是怎樣?」朋友伸出手﹐往我的額頭便是狠狠一拍﹐「你被人當成援妹了啦﹐老杯杯要帶妳去開房間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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