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踏莎行>美東邪神改名楊洛

令人訝異的是﹐老師的脾氣仿彿颱風過境﹐來得快去得也快。當天中午﹐我把一疊作文簿送交辦公室﹐見老師握著話筒﹐對著另一頭輕聲細語﹐臉上表情就像打翻的蜂蜜罐﹐甜膩得堪可招惹螞蟻。

我放下東西就要走﹐老師已經掛了電話﹐將我一把抓回來。

「楊小邪啊﹐哈哈﹐跟妳說﹐我整個誤會她了…」老師推了推眼鏡﹐把我安置在他旁邊的空位﹐一副準備談心的模樣。我求助似的舉目四望﹐與教美勞的鄭老師眼光撞個正著。她無限同情地看我一眼﹐又慌忙低下頭。

「她啊﹐哈哈﹐昨天說沒空見面﹐我不管﹐下課後﹐我還是冒著大雨殺到她家。結果啊﹐哈哈﹐我竟然目睹她和一個男人勾肩搭背共撐一把傘坐上計程車。然後﹐我氣炸了﹐哈哈﹐可是攔不到計程車跟蹤﹐然後她也消失了整晚。」老師的音量越來越大﹐顯然處於極端亢奮中：「昨晚我完全沒睡﹐哈哈﹐今天不甘心﹐一直打電話。剛剛總算讓我找到人了﹐哈哈。她說那是他哥哥啦﹐從南部北上﹐一起去北投舅舅家拜壽﹐哈哈﹐結果一群人打麻將﹐雨又大﹐哈哈﹐她只好待在那兒過夜﹐哈哈哈哈哈哈…..」

「哈哈哈哈哈哈…」我用盡丹田之力﹐很捧場的大笑幾聲﹐極盡諂媚之能事。

笑畢﹐老師突然長嘆一聲：
「所以說啊﹐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﹐像我﹐就差一點冤枉了我女朋友。」

「是啊﹐像劉曉英也好可憐哦﹐一天到晚被冤枉耶。」我跳躍性思考的老毛病又犯了﹐話題整個從赤道轉到北極﹐氣氛變得有點冷﹐「其實她很乖的﹐只是啊﹐每次被男生欺負就一直哭一直哭﹐然後就被老師處罰…」

「誰膽敢欺負弱勢族群？太可惡了！」老師大概在裝傻﹐猛一拍桌﹐擠出義憤填膺的表情。

「除了那幾個﹐還會有誰！」我避重就輕﹐不動聲色地將自己抽離暴風圈﹐「老師﹐你這麼聰明﹐就算我不說﹐你一定猜得出來的吼。」孔子說得好﹐“學而時習之﹐不亦說乎。抓耙子而自保之﹐不亦君子乎” ﹐嗯﹐我什麼都沒說﹐真的。

當天下午﹐老師進了教室﹐懶洋洋的往講臺一靠﹐突然揚聲問道：
「你們聽說過綠島這地方嗎？」

「我爸爸說﹐壞人都嘛被關在那裡。」坐第一排的小個子男生舉手說。(嗯﹐不得不說當時的愚民政策的確奏效了)

「你們知道綠島的名產是什麼嗎？」老師的雙眼泛著變態光芒﹐神秘兮兮緊接著說：
「狗屎燉米糕。」

全班一陣譁然。

「為了懲戒罪犯﹐監獄特別研發了這種特殊伙食。每天早上﹐由附近居民提供數十斤狗大便﹐以滿足獄方的大量需求。」老師掏出口袋裡的青箭口香糖﹐津津有味吃了起來﹐「那些狗大便都是新鮮貨哦﹐無論柔軟度﹑色澤﹐或者溫度都必須通過獄方的嚴格篩選。」

連我在內﹐全班50個小朋友中了邪似的﹐驚愕得合不攏嘴。

「大便收集得差不多之後﹐由伙夫集中處理﹐加入圓糯米長糯米各一比一的份量﹐以及兩公升狗尿﹐倒入大鍋攪拌五百下﹐小火精燉三個鐘頭﹐直到糯米均勻上色﹐粒粒透著屎香。」

「老師﹐你在開玩笑吼。」有人提出懷疑。嗯﹐陳老師平日瘋瘋癲癲﹐說話虛虛實實的﹐的確很難取信於人﹐即使單純如小朋友們。

「典獄長是我父親的朋友﹐經常會透露一些黑暗內幕給我。」老師面不改色﹐繼續扯﹐「據說獄方規定﹐每個犯人每天至少要吃一碗公的狗屎燉米糕。」

「打死我也不吃那種東西。」坐我旁邊的光頭男以不小的音量自言自語。

「唉﹐吃不吃由不得你啊！」老師搖搖頭﹐表情甚為悲哀﹐「不吃的人﹐會被抓去活活打昏﹐然後嘴巴被撬開﹐整碗公的狗屎燉米糕﹐就這麼塞進嘴裡…」

「啊啊啊….」大家齊聲尖叫。

「所以﹐以後誰敢再欺負劉曉英﹐我就把他抓去綠島﹐關一個月﹐天天吃香喝辣﹐補到七孔流血。」老師惡狠狠地瞪了全班同學一眼﹐口氣相當猙獰：「相信我﹐我絕對說到做到。不怕死的就給我試試看！」

從此以後﹐那群野孩子非但不再欺負劉曉英﹐甚至懼她如鬼神﹐很有默契地與她相隔至少五步的安全距離﹐以免她一哭﹐自己成了頭號嫌疑犯。拜我的八婆習性之賜﹐劉曉英渡過了她有生以來最太平的一段時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