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點,趁著家人還在沉睡,Mitch暫住的客房也寂靜無聲,靜靜躡手躡腳地刷牙洗臉,然後拎著一只中型旅行箱,迅速走出門。

箱子很沉,裡頭塞滿了今早臨時打包的換洗衣物和書籍用品。她想叫部計程車,又想到餘錢不多,而且時間還早,便搭上公車,走進CC公司附近兼買早餐的咖啡店。

她續杯咖啡,把店裡幾份報紙雜誌翻遍了。好不容易捱到九點,試打CC的手機,結果竟是空號。

她楞了一下,很快又釋懷了。離家大半年,和CC只限於電子郵件往返,他換了門號,自然不會特意通知她,何況他並不知道她返台。

她改撥CC家。不出所料的,鈴響四聲,無人接聽後自動進入答錄機。

別急,她告訴自己,從大陸返台,中途轉機,最快也要午後才到台北。她又坐下,慢條斯理地圈選著報紙分類廣告。接近中午,她鼓起勇氣打電話到CC辦公室,自動轉接的秘書不確定CC何時進門,建議下午三點以後再打去試試。

靜靜拎著旅行箱,孤魂野鬼似的在街頭晃蕩。初夏的台北,悶得像覆蓋著一層熱毛巾,全身怒張的毛孔被引出豆大的汗珠,迅速濕透了她單薄的衣衫。她走進百貨公司吹吹冷氣,但礙於提箱太重,走沒幾步﹐只好在附設的餐飲店歇歇腳。將近四點鐘,她又撥了電話到CC公司,這次接電話的換了個人,以無所謂的態度表示,張總人還在日本,今天肯定不會進公司了。

日本﹖她不解。從大陸返台﹐就距離來說﹐不是該在香港轉機嗎﹖掛了電話,她繼續在街上踱步。清晨出門時蓬勃的期待與興奮,彷彿脆弱美麗的油桐花,經過大半日的折騰,很快就凋萎了。她渾身無力,手上的提箱驟然變得沉重不堪。她勉強晃進書店,心不在焉地翻著書。入夜後,忍不住前往CC住處對面,隔著狹小的馬路眺望。家家戶戶一片燈火通明,唯獨CC家是幽暗的,宛如獨缺門牙的怪獸。

她在對面的騎樓痴痴站到夜深。好幾次,她閉上眼睛,祈禱CC趕快回家,然而,再睜眼,那幾扇長窗卻墨黑依然。當她厭倦了這單調的遊戲,也察覺雙腳麻痠得不聽使喚時,其他樓層的燈火,像約定好似的,一盞盞迅速熄滅了。

回到家,父母已經睡了。哥哥和Mitch在樓上小廳輕聲談笑。見她進們,Mitch倉促站了起來,險些把茶几上的咖啡杯打翻。

「靜靜,妳的玉墜子修好了。」在褲袋翻了半天,他掏出一個紅色錦緞包,遞了過去。

「謝謝。」她生硬說道,接過東西,往臥室走去。

「靜靜...」

「有事嗎﹖」靜靜勾起嘴角,露出一個疏遠而客氣的微笑。

「我...呃,我...」Mitch張口結舌地站在原處,平日的伶牙俐齒好似春日融雪,瞬間消失殆盡了。

她走進房間,扔下旅行袋,大刺刺地往床上一躺,沒多久,哥哥來敲門。

「靜靜,妳打算冷戰多久啊﹖學長也真可憐,班不上了,大老遠飛來看妳的臉色...」

「他自找的啦,關我什麼事﹖」

「話不能這麼說,靜靜。」哥哥坐上床沿,拉她起身。「他是如何疼妳愛妳讓著妳,我們心知肚明,妳不能因為這麼一次吵嘴就全盤否定。人都有情緒有脾氣的,盛怒之下說的蠢話、做的蠢事,大多未經大腦思考,妳千萬不能照單全收...」

「哥,他說的那些話...」

「我知道,我都知道。那些話的確不是人話。」哥哥拍拍她的肩,安慰道﹕
「聽說妳受了委屈,我二話不說,就想揍他一頓。事實上,他已經...呃,遭受報應了。」

「啊﹖」她睜大眼睛,不解。

「昨晚妳回家前,他被爸媽修理得狗血淋頭。爸說,不曾給妳一個完整的童年,已是他無可挽回的遺憾,因此,確保妳今後幸福無憂﹐是他唯一來得及為妳做的事。爸還說,如果學長再如此蹧蹋妳,他決不善罷甘休。學長急得一再道歉,差點沒下跪,後來啊,氣氛才慢慢輕鬆下來。」

「為什麼﹖」父親近來的態度轉變委實來得突兀。她表情茫然,又問了一次﹕
「為什麼﹖」

問題問得沒頭沒尾,哥哥卻立即懂了。

「小舅的喜宴,大家都出席了...」小舅舅在今年三月結了婚,靜靜人在國外,不克參加。她略微點頭,等待下文,然而,哥哥突然打住,深深看了她一眼,又道﹕
「張先生也去了。」

「啊,CC...」她感覺雙頰一陣燥熱,別過頭,避開哥哥的視線。

(待續)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ilovesonat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7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