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避免和家人打照面,次日一早,靜靜買了份報紙,然後在網咖打履歷、搜索人力銀行廣告,晚上則和幾個高中同學小聚,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。

由於回來得匆忙,她沒來得及把美國銀行的定存帳戶關閉,身上的美金兌換台幣,只有兩萬多元。她一方面心急,希望早日找到工作,另一方面,心情卻是虛浮的,好似處於失重狀態下,雙足踏不著地的感覺,有些焦躁,也有些落寞。她知道這份落寞起源於何處。才幾天不到,她不由自主地回味起Mitch的體貼和溫柔、燦爛如陽光的招牌笑容,以及溫暖結實的臂彎。她也牽掛著Mitch得知她回台後的反應﹐潛意識裡害怕他打電話來,更怕他不打來。每當她察覺自己心神不寧,便痛恨自己沒出息,同時設法把層層疊疊的雜念棄置腦後,然而,那些牽掛彷彿去了又來的狂風,一次次將她力求平整的心湖吹得狂亂失序。

在這種情況下,也只有CC能讓她心定下來了。她打電話到公司,得知CC星期五回台北,便積極盼望兩人的重聚。

在外奔波了兩天。第一晚,回家時家人已經熟睡,第二晚,當她打開家門,便嗅出空氣中飄散著不尋常的熱絡氣息。午夜十二點多,客廳裡的水晶吊燈是大開的,全家人笑吟吟地圍坐一圈。一個膚色黝黑的瘦高男孩見她進門,急忙站了起來,含笑說道﹕
「靜靜,妳回來啦。」

有幾秒鐘的時間,她驚駭得無法言語,一顆心彷彿疾速的響板,狂喜中,幾乎亂了節拍。Mitch果然是在乎她的,她回台才兩天,他立即隨後追來。可是,這又有什麼用呢﹖當傷害成為無可抹煞的事實,當愛情不再圓滿如昔,她已經失去走回頭路的勇氣了。

她默默凝視著眼前的男子,幾天不見,他黑眼圈浮了上來,雙頰卻凹了下去,彷彿突然老了好幾歲。她的心刺痛了一下,眼淚像倒轉的沙漏,一點一點匯流而下。耳邊傳來哥哥爽朗的笑聲﹕
「靜靜,妳總算回來了!學長從九點多等到現在,事情也差不多解釋清楚了。妳啊,脾氣怎麼那麼大,搞不清來龍去脈就一走了之,害他差點兒得了心臟病妳知不知道﹖」

「靜靜,對不起,都是我大嘴巴。」姐姐笑容滿面,一反常態地向她示好。

「呃...」她呆呆杵在原處,一時反應不過來。

「靜靜,到妳房裡,我慢慢解釋給妳聽。」Mitch拉拉她的衣袖,示意她上樓。

「混蛋!」靜靜全身上下的防禦細胞突然甦醒了,她忿忿甩開Mitch的手,彷彿一隻被激怒的刺蝟,掄起拳頭,對他便是一陣亂打,「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討厭你!好不容易才脫離你的掌控,為什麼不放過我﹖是啊,我下賤我濫,配不上你這種腦袋裝屎精蟲附體的劈腿男...」

Mitch一言不發,只任她又捶又踢。她火了,將茶几上的遙控器死命砸過去,卻被他一把接住。她乾脆抄起玻璃杯﹐正要猛然使力﹐手腕被哥哥牢牢抓住﹐杯裡的冰茶沿著手臂淌了一地。她惱羞成怒﹐哇哇大哭起來﹐「有種你還手啊,海濱旅館那個正義凜然伶牙俐齒的凶神惡煞死哪去了﹖你不用在我家人面前裝老實...」

「靜靜,夠了。」父親走過來,按著她的肩頭,口氣溫和卻不失威儀﹕
「無論有過什麼誤會,他都大老遠跑來了,妳何不冷靜下來,好好聽他解釋﹖」

他轉過頭,對Mitch歉然說道﹕
「靜靜從小就是這樣,發起脾氣像頭野獸,很難控制得住。事實上,我這小女兒是最沒心機、最善良無害的,你千萬別介意。」他頓了一下,話鋒一轉﹕
「雖然你的言語侮辱只是一時氣話,但靜靜確實受到很大的傷害。別說是她,我這個做父親的聽了也生氣,所以,我無法幫你勸解,至於要怎麼安撫,就看你的本事了。」

一向對她冷言相向的父親竟然親熱地稱她為「小女兒」,甚至站在同一陣線,大力誇讚她的好。她目瞪口呆地楞在原地,臉上還掛著淚﹔Mitch這廂則面紅耳赤地頻頻點頭。尷尬中,兩人一言不發,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。哥哥走過來,把兩人拉在一塊兒,朝樓梯口一推,笑說﹕
「去樓上好好談吧。三更半夜的,別吵到鄰居了。」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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