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踏莎行>美東邪神改名楊洛

 
二月初﹐漫長的嚴冬尚未過去﹐料峭的春雨已早一步來襲。由於一個多月前才結束化療﹐我仍舊停留在動不動就累的衰弱階段﹐於是﹐惡劣的氣候成了偷懶的絕佳藉口﹐我成日戴著瓜皮小帽 (頭頂依然是不毛之地) ﹐踡曲在沙發上讀書看電視。

公司開辦程序已差不多OK了﹐網站也弄得相當賞心悅目﹐但要求完美的爸爸仍不滿意﹐每天東修西改﹐打算等它的視覺效果與功能達到心目中的理想水平後才登廣告。因此﹐公司網址雖然早已存在﹐至今還淹沒在茫茫網海中。反正爸爸不急﹐我也樂得清閑囉。

今天下午﹐我重讀張愛玲的「傾城之戀」時﹐爸爸突然走過來﹐一臉疑惑：
「奇怪﹐廣告還沒打﹐就有人上門買東西了。」

「不會吧？目前為止﹐公司網址就只有我們知道﹐既然沒登廣告﹐點閱率也不高﹐無論鍵入什麼keyword﹐搜尋得到才有鬼咧！」雖說半信半疑﹐我還是抵不過好奇心的驅使﹐伸伸懶腰﹐走進書房。

果然﹐螢幕上顯示著一張貨真價實的訂單﹔客戶來自偏遠的愛德華州﹐訂購日期是昨天。

我立即把訂單列印下來﹐以老闆娘的精明嘴臉品頭論足一番：
「嗯嗯﹐原來是種馬鈴薯的。」(註)

「誰規定住愛德華州的全是農夫啊！」爸爸彆著笑。

我逐項往下看去﹐姓名﹑地址﹑電話﹑e-mail﹑信用卡帳號﹑CVV(信用卡簽名欄上的驗證值) ﹐當眼光落在客戶進本網站的搜尋字串“computer” 時﹐ 我以福爾摩斯真傳弟子的本能﹐立即下了個精準的推論：
「我敢打賭﹐這個客人﹐不是失業在家﹐就是退休老人。」

「何以見得﹖」爸爸一臉興味盎然。

「“computer” 這個字恐怕是全美排名數一數二的搜尋字串了。無論哪個搜尋引擎﹐key in “computer” 後至少會出現上億的相關網頁。」我得意洋洋解釋道：
「像我們這樣的新公司﹐沒登過廣告﹐點閱數字也少得可憐﹐就算出現在搜尋結果中﹐也必然排不上前二十頁。」

「嗯﹐然後呢﹖」

「所以﹐這個人一定花了不少精神﹐從第一頁逐項瀏覽﹐最後才挑中我們家。既然有那麼多美國時間﹐表示他非失業即退休。」我看了他的訂貨明細﹐一套六百美元左右的三合一(即motherboard bundle︰主機板﹑CPU﹑memory一套組合)﹐又有了新發現︰
「他選的CPU蠻高級的耶﹐嗯﹐失業的人通常捨不得買這麼貴的CPU﹐所以﹐他肯定是個老先生。」

「哎呀﹐怎麼賣這麼貴？」爸爸盯了一眼訂單上的單價﹐喃喃說道：「最近CPU和Memory的cost又降了﹐我忙著做網站功能測試﹐打算登廣告時再調價﹐沒想到還是有人逛了進來。」

「誰叫你網站設計得那麼棒！」我笑嘻嘻地表揚他﹐「你看﹐人家不知逛了幾百個網站﹐最後選中了我們耶。」

「不過﹐價錢確實高了些…」

「才不會呢！」我劈里啪啦打了幾個電腦零售商的網址﹐很快找出同型號CPU和memory的售價﹐「你看﹐Kingston memory不過貴了一元(註2) ﹐而Intel CPU的售價﹐我們甚至比這幾家便宜2﹑3元耶。」

「沒什麼心理準備﹐突然就殺出訂單。」爸爸皺著眉考慮：
「要不要乾脆告訴客人﹐公司還沒正式開業….」

「有錢賺就接啊。不過﹐為了這麼一張訂單跑一趟路﹐取貨﹑包裝挺麻煩的就是。」

「這樣吧﹐我們乾脆『見習』一下﹐當作開業前的暖身運動好了。」爸爸下了結論。

「不過﹐紙箱﹑氣泡袋都還沒買耶。」進貨﹑組裝﹑測試完畢﹐總得要包裝得妥當才行吧？

「嗯﹐這樣吧﹐妳去U公司網站訂購紙箱和泡泡﹐我現在打電話﹐先把這張訂單的貨搞定。」

於是﹐本公司第一張訂單的處理流程如下：
1) 技術人員(爸爸) 審核客人訂單﹐確定所有選配元件完全相容
2) 採購(這回是爸爸﹐下次不一定) 上經銷商網站搜尋﹐確定有貨﹐訂貨。(倘若缺貨﹐則建議客人改用其他近似元件)
3) 會計小姐(我啦！) 刷卡﹐並查證人持卡人地址姓名無誤
4) Sales(又是我) 寫E-mail給客人致謝﹐並告知預計寄出日期
5) 司機(爸爸) 取貨
6) 技術人員(Who else！) 組裝﹑測試
7) Shipping部門(兩人都有份) 列印發票﹐塞進紙箱﹐並打包
8) 司機(爸爸﹐不過以後我也有份) 送附近UPS服務站
9) 業務(Me again…) 寫e-mail給客人﹐告知tracking number。

第一次處理訂單﹐從頭到尾演練過以後﹐感覺很新鮮。問爸爸打算何時正式開業﹐他依然老話一句：
「慢慢來吧﹐妳再休養一陣。」

「『一陣』是多久啊﹖」老實說﹐我等得有些不耐煩了。

「等妳頭髮全長出來再說吧。」爸爸掀開我的瓜皮小帽﹐笑嘻嘻道。

呃﹐這下我傻眼了……

誰能告訴我﹐長不長「頭毛」﹐和開不開店有啥關聯啊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