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itch早早下了班,簡單吃過飯、洗過澡,現在,正驅車前往機場的路上。

八點整,天空依然亮晃晃的。每年夏天,尤其七、八月份,因晝長夜短,外加日光節約時間之故,北美地區通常九點過才天黑。

「好神奇喔!白天拉長以後,可揮霍的時間好像突然增多了呢。」上星期,靜靜頭一回感覺此地與台灣明顯不同的大陸性氣候,開心說道﹕
「平常下課後,天都黑了。現在忙了整天,回到家,還青天白日的,好像進入生活的延長賽一樣。」

靜靜說這番話時眉飛色舞的俏臉恍若眼前,Mitch不自覺微笑了。相較於一年多前的抑鬱,靜靜已經慢慢對他敞開心扉。尤其情人節後,她仿彿變了個人似的,一夕之間收斂起張牙舞爪的脾氣,凡事言聽計從。否則,以她一向的驕縱與任性,肯定不願意在空無一人的屋子落單,甚至大哭大鬧,硬要跟著「出差」說不定。倘若如此,今晚與盈真的會面計劃就不可能付諸實行了....

Mitch的心情沉了下來。靜靜看似天不怕地不怕,其實既膽小又怕孤獨。暑假才剛開始,他實在不該掃她的興,留她一人在阿姨那棟豪宅,而且一待就是好幾天。雖說當地的治安還算不錯,但為了私會前女友而處心積慮撒謊的行徑,到底說不過去。Mitch抽出掛在腰際的手機,想再撥通電話給靜靜,猶豫了一下,又放棄了。

此時,強烈的罪惡感宛如驚濤洪流,迅速將他淹沒了。身為一個背叛者,他無法在話筒裡強言歡笑,安撫他深愛著,卻又欺騙著的女孩。

「不,我沒有背叛!」Mitch內心一個堅定的聲音試圖力挽狂瀾。「我和盈真之間,早已經結束了。今晚,我只不過和一個失聯已久的朋友重聚罷了。隱瞞靜靜,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枝節,完全沒有惡意的。」

六年了!這段期間,他可謂意興風發,一路從碩士唸到博士,然後順利找到一份高薪工作,與靜靜的感情,則在穩定中成長。而盈真呢﹖歷經受騙失身、結婚離婚、家暴流產,她是不是依然保留當年純粹無瑕的心境﹖生活的磨難,可曾在她精緻的五官拖曳過任何蛛絲馬跡﹖

Mitch停了車,信步走向機場大廳。在雜沓的人潮裡,他心事重重,腳步越來越慢。他渴望見到盈真,卻也怕見她!

那一年,他汲汲於學業,無遐經營愛情。盈真出了事,獨自揹負著背叛的十字架,在眾人譴責的眼神中,含悲忍辱下嫁他人的一番苦心,他無以回報。她受過的傷、流過的淚,而今,他該如何平撫﹖跨越這些年來的空白,他又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審視那段如歌歲月﹖

「嗨!」一陣悅耳的女聲傳至耳邊,然後,一張笑意盈盈、容長的鵝蛋臉忽爾呈現眼前。來人長髮披肩,深目高鼻,正是他當年論及婚嫁的女友蘇盈真。

乍看之下,盈真和以前一個模樣,但又不盡如此。她依然美艷,體態如往昔般的勻長窈窕,然而,眼角卻增添了幾道細細的紋路。最令人心痛的是眼神,從前她一貫的熱情坦然的眼神,現在矇上了一層幾近遲鈍的猶豫和小心翼翼,他無法迅速感受到她眼眸中燃燒的光熱。

「盈真....」Mitch吶吶地喚著她。大學時代那個羞澀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大男孩似乎活回來了,然而,時空的迥異,卻鏡花水月般的不真切。

「惡霸,我終於見著你了。」盈真站在原地笑著,聲音微微顫抖著,聽起來有些沙啞,那是屬於她的,特有的嗓音。那時候,他是多麼的醉心於她富有磁性的聲音啊!許多夜裡,他賴在線上,遲遲不肯掛電話,只為聽她一句嬌斥或薄責。他隔著幾步之遙怔怔看著盈真,直到察覺她雙眼盈溢的淚。

他一箭步上前,忍住了擁抱的衝動﹕
「呃,,,,行李很重吧?我提。」
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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