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踏莎行>美東邪神改名楊洛

    「我出國才半年不到，有一天深夜，她從自家屋頂十三樓往下跳，當場一屍兩命。」

    靜靜手上的湯匙「噹」的一聲掉在地板上，她已然驚駭得無法開口。

    「胎兒差不多三個月大，是那個混帳男人下的種。」Joseph拭著淚，煙灰掉了一桌。「那個人，知道Michelle懷了孕，給她一筆錢，要她拿掉小孩。Michelle也不知哪根筋不對，請兩天假，騙說小孩拿掉了，卻暗地裡決定生下來。當時，男人已經開始疏遠她了。她竟把孩子當成挽回愛情的最後一個籌碼。」

    「臨別前，Michelle要你等她，不是嗎﹖」靜靜坐到Joseph身旁，溫柔地搭著他的肩。

    「嗯。當時，她的確有心脫離那種不正常的關係，也自知虧欠我甚多。可是啊，她畢竟不夠獨立。」Joseph扳著指節，發出喀喀的聲音。「出國後，雖然和她保持密切聯繫，畢竟相距遙遠。於是，那個人，成為她生活的重心。我說過，那傢伙膽小怕事，當他感覺出Michelle越來越黏膩，也開始怕了，打算和她劃清界限。Michelle謊稱小孩拿掉以後，他甚至拒絕同她單獨見面。」

    「所以，Michelle崩潰了﹖」靜靜紅著眼眶，把新煮的咖啡遞過去。

    「也許吧...... 」Joseph的表情狂亂﹕
    「Michelle一向話少，每次和她通電話，總是我說她聽。她一直表現出一副很快樂的模樣，至少電話裡聽起來如此。所以，當我得知Michelle跳樓，我整個人傻了。」

    「她懷孕的事，你是怎麼知道的﹖」

    「那時正逢暑假，我立刻訂了機票，連夜飛回去。迎接我的，是一個小小的骨灰罈，以及一封長長的遺書。」

    牆上的掛鐘敲了三響，靜靜環抱裸露的雙臂，不自覺發抖了。這樣的夜，靜謐中帶著詭譎的聲息，仿彿Michelle的鬼魂穿透異次元的隧道，無聲飄了進來，在陰暗的角落悲戚地瞅著她。

    「遺書中，她一再向我道歉。她說，當她愛上那個男人，就已經一腳踏進流沙裡。她曾經試著結束那段感情，但每掙扎一次，就陷得越深。當她放棄掙扎，決定死心塌地跟著他時，他卻開始疏遠她。」Joseph喝了一口咖啡，臉色慢慢平靜下來。「事發當天﹐她在上班時間走進男人的辦公室，哭著哀求別離開她，對方卻不為所動。她氣不過，便告訴他假墮胎的事。男人聽了勃然大怒，要親自帶她去做流產手術。」

    「她....好傻。」

    「Michelle假裝答應了，也約好第二天一起到診所。其實她心裡明白，倘若小孩沒了，兩人之間就真的斷了。當時，Michelle已經一步步走入死胡同，而男人又逼她墮胎。她以為，孩子是她的，誰也無權搶走。以當時的情況來看，死亡，是保住小孩的唯一方法，也是讓那男人在悔恨中度過餘生的狠招。」

    「所以，當天晚上，她就....﹖」

    「寫完那封遺書，她又留下一封短信給父母。詳盡內容我並不清楚，大概是『我的死，與任何人無關』這類屁話。然後，她走到頂樓，縱身一躍....」

    聽到這裡，靜靜已經淚如雨下。她屈膝而坐，下巴抵著雙臂，幽幽地說﹕
    「Michelle真的好傻，也好自私。大家都那麼愛她﹔她卻寧願放棄浩瀚的汪洋，獨自待在一口不見天日的深井，乾涸至死。」她揩去眼淚，一臉苦笑。「和CC分手以後，我也想過自殺。那時我好孤獨，也好恨。我恨家人在我最痛苦時一把將我推到地獄，也恨CC沒有帶我遠走高飛的擔當。幸好我還是忍辱偷生﹐活了下來﹐要不然，也等不到Mitch回台灣。」

    Joseph靠坐過去，輕輕攬著她:
    「靜靜，愛情並不是人生的全部。妳很可愛，也很善良。怎麼說呢...，妳是那種見一次面即令人印象深刻，並再三回味的女孩。我相信，妳人緣很好﹐只要妳願意﹐可以活得更加多姿多彩。」他環繞她的雙臂緊了一緊，又說﹕
    「愛情的成份並不含抗氧化劑，日久容易變質﹔友情則是一瓶好酒，越陳越香﹔親情呢，是與生俱來，恆常不變的本能。靜靜，我要妳答應我，儘快改善和家人之間的關係，好嗎﹖」

    「欸，本來是我在安慰你，怎麼你反倒安慰起我來了﹖」靜靜脫離他的臂彎，淘氣地笑了﹕
    「我們聊些開心的事吧。」

    「Mitch什麼時候回來﹖這幾天，妳打算做什麼﹖」Joseph圓圓亮亮的雙眼突然黯淡無光，語氣很是沉重。

    「他星期五到家，星期六會來這裡接我。其實我好想自己搭巴士去哦﹐他出差這麼多天一定很累很累，開長途真令人擔心吶。」靜靜沒有察覺Joseph的異樣，她興高采烈，聲音清清嫩嫩的﹕
    「他回來以前，我要去一趟中國城，買兩盒豆腐。Mitch最喜歡吃煎豆腐配稀飯，還有半生的荷包蛋。Mitch他....」

    「靜靜....」Joseph猛然打斷她的話﹐他感覺心臟仿彿就要跳出胸口了﹕
    「我看見Mitch和一個長髮女孩，走進他的公寓。」 


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