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靜靜下定決心﹐日後只安份地享受與CC在一起的歡樂時光﹐而不作過多的暇想﹐她還是無法克制自己突如其來的熱情。

  有個週末﹐CC帶靜靜到九份玩了一天﹐因為兩天前她曾嚷嚷著想吃芋圓剉冰。一整天﹐兩人瀏覽北海岸的美景﹑漫步於古老的街道﹑在樸拙盎然的茶坊談心﹐隨後嘗遍各種歷史悠久的小吃。回台北的路上﹐照例是週末大塞車。靜靜在走走停停的車隊裡有些不耐煩﹐很快就睏倦了。她把前座往後傾﹐含含糊糊說﹕
  「我瞇一下下就好﹐不會睡著的。」

  靜靜幾乎話一說完就睡著了﹐而且睡得格外香甜。等她再睜開眼時﹐發現身上蓋了CC的外套﹐而CC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。她向窗外一望﹐原來人已到了住家附近﹐車上的電子鐘顯示著十點四十五分。她揉揉眼睛﹐訕訕地問﹕
  「什麼時候到的﹖」

  「大概半個鐘頭以前。」

  「那...為什麼不叫醒我﹖」靜靜不解。

  「看妳睡得那麼香﹐不忍心吵醒妳。況且那時候還早。」CC還是盯著她﹐笑容滿溢的眼神帶有縱容的意味。

  靜靜有些羞澀了﹕
  「我睡著的樣子惡形惡狀的﹐對不對﹖」她急切地問﹕
  「有沒有流口水﹖磨牙﹖還是打呼﹖」
  
  靜靜一本正經的模樣把CC逗笑了。他安撫道﹕
  「妳睡著的模樣很可愛。」其實﹐靜靜並不知道﹐當她熟睡時﹐CC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克制住偷吻她的衝動。

  「那...你有沒有偷襲我﹖」

  被靜靜一語道破自己的心事﹐CC嚇了一跳。他定定神﹐一臉無辜地回答﹕
  「我是那種人嗎﹖我從來不耍陰的。」他瞥見時鐘上的數字﹐想起靜靜的門禁時間。「靜靜﹐妳該回去了。快要十一點了。」

  靜靜扶直椅背﹐心裡意猶未盡。她靈光一閃﹐忽然說﹕
  「從來不耍陰的﹖那麼你是明著來的﹐對不對﹖」

  CC愣了一下﹐轉過頭看她。

  靜靜已然豁出去了﹐她直視著CC﹐羞怯地﹑小聲地命令道﹕
  「Kiss me good night﹗」

  話一說完﹐她想起「圍城」中的蘇文紈曾經躲在法文裡向方鴻漸索吻。她告訴過CC﹐說她最不喜歡蘇文紈矯揉造作的個性﹐而現在她竟然幹出一樣的卑鄙事。靜靜的雙頰發熱﹐慶幸CC在黑暗中看不見她臉紅。CC似乎意會她的聯想﹐也看出她的不安。他不過遲疑了一秒﹐隨即撥開靜靜的幾絲瀏海﹐在她的額頭淺淺一吻﹐像父親對女兒的吻。

  靜靜傻傻地笑了﹐雖然還不是太滿意。她拎起皮包﹐準備道晚安。轉過頭去﹐看著朦朧的夜色洗禮下CC清俊異常的五官﹐不由得心裡一怔。她突然勾住CC的脖子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﹐在他的右頰上甜甜地「啵」了一聲﹐隨即作賊心虛的開門衝出去。

  事後﹐靜靜為自己大膽的舉動暗自得意了好久。他們不曾重提那晚的吻﹐兩人不約而同把它當成一個被蚊子叮過的包——雖然麻癢的感覺還在﹐只要忍住不去抓它﹐總有一天﹐紅腫會還原﹐麻癢會消失。

  高跟鞋事件和車上索吻事件﹐不過是CC與靜靜之間耐人尋味的插曲。後來發生的一件事﹐才是促使他們關係突破的導因﹐雖然兩人曾為那件事差一點分開。

  那是個星期一的晚上。靜靜剛結束家教工作﹐站在延吉街與忠孝東路四段路口﹐正要過馬路到對街搭公車回家。她聽見有人喚她的名字﹐回頭一看﹐是小舅舅。

  小舅舅和幾個朋友已經在前面的KTV訂了包廂。他問靜靜去不去﹐靜靜馬上點頭說好。像這種有吃有喝又有玩﹐還有長輩付錢的美事﹐靜靜是從來不錯過的。更何況那時候已經八點多了﹐回到家﹐只能在冰箱搜到一些殘羹剩飯﹐而那家KTV的餐點還挺可口的。

  靜靜隨眾人到了KTV。她不忙著唱歌﹐而像餓鬼投胎似的點了不少吃的。當她吃得差不多時﹐頭一抬﹐正好看見包廂的門被打開﹐CC走了進來。CC立刻在人群裡看到了她﹐兩人的表情都有些錯愕。隨著CC進門﹐室內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﹔小舅舅歌不唱了﹐拿起麥克風誇張地招呼﹕
  「稀客呀﹐大少爺﹗最近人都不到﹐躲在哪裡風流快活了﹖」

  靜靜紅著臉﹐低下頭﹐下意識地往旁邊讓讓﹐以為CC會坐過來她身邊﹐沒想到他只是就近坐在靠門口的空位。坐在CC身旁的是一個衣著華麗的濃妝女子﹐年紀不可考﹐但長得頗具姿色。CC與她似乎熟識﹐他人一坐下就被那名女子的媚態與交際手腕纏繞得滴水不漏。看著他們有說有笑﹐靜靜有些氣悶。她不想唱歌﹐也無心聽別人唱﹐只是安靜地將小碟子裡的兩塊芒果慕思蛋糕吃了﹐再把魷魚絲挪到自己面前﹐狠狠地嚼。

  螢幕上出現了一首英語老歌〝Endless Love〞那名女子歡呼了一聲﹐抄起兩支麥克風﹐一支塞給CC要他和唱。 曲子很好聽﹐CC的歌聲更是渾厚多情﹐然而靜靜聽得心裡一把火。

  靜靜點了一首更老的歌﹐是Bee Gees的〝How Can You Mend a Broken Heart〞。CC從一進門就沒有和她打招呼﹑不敢正視她﹐甚至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唱情歌。靜靜覺得受到傷害了﹔她想讓沒心沒肺的CC留意到她的感受。

  靜靜唱歌時﹐CC侷促不安地把頭轉向螢幕﹐裝作一副很投入的模樣。她唱到一半﹐眼角瞥見那名女子又找CC聊起來。CC不知為什麼笑得很開心﹐隨後女子塗著蔻丹的手伸到CC的臉上﹐大費周章地挑起睫毛之類的東西。靜靜見了這一幕﹐氣得差一點將手中的麥克風砸過去。她知道自己無法繼續再待在那個鬼地方了﹐於是顧不得唱了一半的歌﹐學小舅舅的囂張方式﹐以麥克風喊話﹕
  「阿舅﹐我要回去了。」她的聲音有些顫顫的﹐在Bee Gees的背景音樂襯托下更顯得單薄。

  「才十點多嘛。晚一點我送妳回去。我打過電話給妳媽了。」小舅舅回喊。

  「我自己回去。現在就走。」靜靜說著﹐人已經站起來。

  「妳怎麼啦﹖不舒服嗎﹖」小舅舅也站了起來。

  「我沒事。只不過胃酸過多﹑心絞痛﹐而且胸口鬱悶得想吐。等我離開這個污濁骯髒的是非之地就會好了。」她趁機狠狠瞪了CC一眼。

  小舅舅這時才聽出她在鬧脾氣。他早見識過靜靜的情緒化﹐於是也不追問﹐只兩手一攤﹕
  「那趕快回去吧﹐不要彎到別處。」

  靜靜抓起背包﹐向小舅舅揮揮手。小舅舅掏出皮夾﹐問她﹕
  「有沒有錢坐計程車﹖」

  「沒有。」雖然快氣瘋了﹐她的揩油本能倒是還在。

  小舅舅遞過去一張五百元鈔票。靜靜接了﹐道聲謝便往外走。經過CC前面時﹐她趁著混亂﹐重重踩了他一腳﹐也不理會他齜牙咧嘴的表情。

(待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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