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踏莎行>美東邪神改名楊洛

 　　靜靜正猶豫著該如何回答﹐先前和Joseph談笑的兩個較年輕的華裔男生忽然走過來﹐其中一個嘰哩呱啦嘲諷Joseph一番﹐說他四處找女生搭訕的惡習不改﹐另一個則先對靜靜自報上名﹐然後笑嘻嘻地對說﹕
　　『I know you are Mitch’s girl friend!　A couple of your pictures are in his office.』

　　這兩人很明顯的是美國土生土長的ABC﹐英語說得字正腔圓。他們以對年齡相近的異性那種饒富興味的眼神看著靜靜﹐詢問她來美國即將要唸的學校與科系。兩人一高一矮﹐高個子肥肥壯壯﹐矮個子瘦瘦小小。靜靜的心情變得很好﹐因為他們讓她聯想起卡通裡的湯姆和傑利(Tom & Jerry)﹐她開始覺得這個宴會還不算太糟糕。

        當三個男生和靜靜以中英文夾雜聊得起勁時﹐男友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。他笑吟吟地在揶揄聲中正式為他們介紹了靜靜﹐隨後拉著靜靜滿場跑﹐把她介紹給上司和其他同事們。靜靜保持一貫的笑容﹐接受老外誇張而空洞的讚美﹐很快的﹐她發揮九官鳥的潛能﹐也模仿這樣的誇張方式讚美初次見面的人。大家對這個剛從台灣來的女孩印象好極了﹐靜靜看見男友好幾次對她得意地眨眨眼。

　　晚餐是由附近的Buffet restaurant承包的豪華自助餐。Mitch的部門因東方人不少﹐再加上主辦者是台灣來的老饕﹐所以中國菜和壽司佔了一席之地。靜靜和Mitch一樣識貨﹐他們在盤子裡堆滿了生魚片﹑生蠔和蟹腳之類的海鮮。才剛坐定﹐Joseph也端著盤子往這裡過來﹐一屁股坐在靜靜旁邊。他看了兩人盤子裡的菜﹐忽然詭異地笑著說﹕
　　『你們淨挑一些吃了會乒乓叫的東西﹐打算晚上大戰三百會合啊﹖』

　　Mitch指著Joseph一樣滿盤的海鮮﹐不甘示弱地說﹕
　　『總比你補老半天只為了侍候自己的三根手指強。』

　　靜靜刷一下紅了臉﹐覺得Joseph這人講話太隨便﹐男友的回答更是不堪。她假裝毫不在意地嘲笑Joseph﹕
　　『就怕龍蝦也無法彌補先天失調。』

　　『我是天賦異秉﹐不吃不喝﹐照常普渡眾生。上次...』

　　『喂﹐有女士在座﹐不要太忘形了。』Mitch打斷了Joseph的話﹐又頑皮地說﹕
　　『Joe﹐你再不吃﹐不用說三百會合﹐我看恐怕連三秒鐘都成問題。』

　　『逆砍砍﹐逆砍砍...』Joseph打著北方人的口音﹐笑嘻嘻地對靜靜說﹕
　　『你男朋友平日說話就是這副德行﹐他除了愛耍嘴皮子之外想必什麼也不行。我勸你及早棄暗投明﹐選一個像我這樣﹐不需要海鮮也乒乓叫的男人。』

　　『是啊﹐像你這樣一夜七次的三秒桃太郎。』Mitch陰損地虧了回去﹐靜靜正笑得花枝亂顫﹐不經意地瞥見一個熟悉的動作——Joseph在蔥薑龍蝦裡耐心挑出細細的蔥花﹔靜靜的笑聲嘎然停止﹐像收音機突然拔掉電源插頭一般的唐突。她忘情地看著Joseph,說﹕
　　『啊﹐原來你也不吃蔥。』

　　Mitch聽了一頭霧水﹐笑著問﹕
　 『還有誰不吃蔥的﹖給我站出來。』

　　Joseph意會地對著靜靜擠眉弄眼﹐靜靜這才發覺自己開口得沒頭沒腦﹐她像個白痴一般﹐傻乎乎掩飾著說﹕
　　『我呀。我最討厭吃蔥。』

　　『昨天妳不是在湯麵裡放了一大把蔥花嗎﹖怎麼喜好又變啦﹖』Mitch摸摸她的頭﹐對Joseph說﹕
　　『我們家靜靜是孫悟空投胎﹐每天變得我暈頭轉向。』

　　『難怪她的臉上胎毛還沒去乾淨。』Joseph順便補虧了一句。

　　靜靜正要反駮﹐Mitch道歉站了起來﹐端起盤子走向另一桌對著他招手的老外﹐其中有他的上司和新project的合作廠商代表。

　　看著Mitch走遠﹐Joseph說﹕
　　『看Mitch平日在工作上的霸氣﹐沒想到他是疼老婆的那一型。』

　　『我又不是他老婆﹗』靜靜忙碌地擠了幾滴檸檬汁在鮮蠔上﹐轉頭瞪了他一眼。

　　『因為妳一心想嫁給一個長得跟我很像而且同樣不吃蔥的人。』Joseph瞇起眼睛﹐研究著她。

　　『拜託你不要再捕風捉影給我惹麻煩好嗎﹖Mitch的佔有慾很強。更何況﹐你和我說的那個人愈看愈不像﹐他的言行舉止比你成熟多了。』

　　『我不會無聊到亂嚼舌根﹐只不過好奇是什麼樣的人﹐會讓一個乖乖女像個花痴一樣對陌生人放電。』Joseph吃完最後一塊生魚片﹐抹抹嘴﹐又說﹕
　　『你對Mitch不夠有信心。如果他真的愛你﹐是不可能在意第三者的胡說八道。莫非是妳自己心裡有鬼﹖』

　　『我沒有...』靜靜試圖為自己辯白﹐然而她的聲音軟弱無力﹐甚至無法說服自己。

　　Joseph不理會靜靜語氣裡的掙扎﹐他忽然像發現新大陸一般﹐高興地說﹕
　　『哈哈﹐妳也是左撇子。左手拿筷子還拿得挺順的嘛。』

　　靜靜早就留意到Joseph也是左撇子。她迅速把筷子換到右手﹐驕傲地說﹕
　 『什麼左撇子右撇子﹐我是左右開弓。』

　 『那算什麼﹐我也會用左手寫字。』Joseph拿出自己的名片﹐在背後龍飛鳳舞地寫了“花痴”兩個字。

　　靜靜不甘示弱﹐她掏出Joseph給她的名片﹐用左手在背後歪歪斜斜地寫了大大的“豬八戒”三個字。

　　Joseph狂笑不止﹐說﹕
　 『妳這個小女生惹不得﹐像個刺蝟。不過妳的左手字跟小學生寫的一樣醜﹐很顯然小時候硬被大人糾正到右手﹐於是左手的功力到此為止了﹐對吧﹖』

　　靜靜鼓起腮幫子﹐微微點頭﹐覺得Joseph這個人像鬼一樣聰明。

　　『除了右手﹐我還會用左手畫畫呢。』Joseph在西裝褲口袋東摸西摸﹐掏出一張折疊成四方形的印表紙。他攤開印表紙﹐在背面空白處不假思索地以左手畫出一個女孩的上半身﹐線條簡單俐落﹐然而活脫脫就是靜靜的眉眼。她驚呼了一聲﹐忍不住就要讚美出口﹐卻發現畫中女孩胸部的比例被放大了許多﹐小禮服的低胸被挖得更低﹐更誇張的是﹐乳溝還被Joseph強調了陰影。
　　
　　靜靜急忙把畫搶過去﹐伸手就往Joseph身上一拳。Joseph早就意料會有此反應﹐他火速鉗住靜靜的手腕﹐笑嘻嘻地說﹕
　　『名畫贈佳人﹐別生氣了。』

　　這時候﹐Mitch端著只剩下蟹殼蝦殼的空盤﹐從另一桌走回來﹐微笑著說﹕
　 『是不是該吃第二輪了呀﹖』

　　靜靜掙脫了Joseph的手﹐慌忙地把畫相折起﹐藏在皮包裡。Mitch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個舉動﹔她鬆了一口氣。

(待續)